雷纹在秦尘识海深处游走如活鱼，他能清晰感觉到那道雷渊令碎片正顺着经脉往眉心钻，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可这痛意刚涌上来，便被另一缕清冽的生机冲散——是三光神水的味道。
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熟悉的清冷嗓音裹着雪粒落进耳中。
秦尘抬头，便见苏清漪踩着雪雾走来，月白裙裾沾着薄霜，手中羊脂玉瓶正泛着淡金光泽。
她指尖悬在他心口焦黑雷痕上方半寸，终究没忍住轻轻碰了碰，玉瓶里的神水便顺着指腹渗进皮肤，所过之处，雷痕边缘的焦黑竟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淡粉的新肉。
丹塔传讯说极渊异动，我便猜到是你。苏清漪垂眸收拾玉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上回在玄冰谷硬抗冰魄反噬，你也是这样。
秦尘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她不说的后半句——上回他晕过去三天，她在床边守了三天。
北风突然卷起雪粒，裹着凌厉的枪尖破空声。
凰九幽踩着冰锥从云端坠下，玄色战裙猎猎翻卷，手中寒焰枪枪头还凝着未散的冰碴。
她把枪往秦尘怀里一塞，枪柄上的兽纹突然活过来般舔了舔他掌心：听说你要打穿极渊？
算我一个。
她眼底的寒焰比北冰域的万年玄冰还烫：那些黑袍杂碎，敢动你兄弟，就该知道万兽之皇的怒火有多烫。说着她伸手扯过秦尘一缕染血的发，用指甲掐断焦黑的发梢，再敢独自涉险，我就用万兽战旗把你捆在冰宫柱子上，看你还怎么乱跑。
秦尘被她的动作逗得低笑，却在触及第三道视线时顿住。
月灵捧着檀木药匣站在雪地里，发间那支青玉簪子微微发颤——她总是这样，越紧张越要端着药匣当盾牌。
她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石榴，却强撑着扬起下巴：我带了新炼的续脉丹，还有......声音突然哽住，还有你上次说难喝的玉露散。
秦尘望着三张熟悉的面孔，喉间突然发紧。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东玄域被家族围杀时，是苏清漪用丹火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想起在北冰域与冰皇对战时，凰九幽的万兽战旗替他扛下半数攻击；想起在南洋域被海妖围困时，月灵捏碎最后一张保命符，把他推进逃生船自己断后。
他伸手揉了揉月灵发顶，又朝凰九幽晃了晃寒焰枪，最后握住苏清漪还沾着神水的手，这次......我们一起。
话音未落，他便盘膝坐下。
太乙青木雷从指尖腾起，青蒙蒙的光雾裹住全身，雷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与此同时，他在识海深处默念血契咒语——这是他刚从雷渊令碎片里得到的召唤法诀。
赤枭。他在心里轻唤。
刀影瞬间凝实，赤枭的战魂扛着大刀立在雪地里，连刀鞘上那道他亲手刻的字都清晰可辨。
可不过五息，刀影便开始虚化。
秦尘心口猛地一痛，新长出的皮肤下又爬出一道雷痕，像条活物似的往心脏钻。
每次召唤最多维持十息，间隔三日才能再用。他咬着牙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叠加三次雷痕......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三道交缠的雷纹，会直接灼伤心脉。
所以最多连续两次合击。苏清漪蹲下来替他系好衣襟，指尖在雷纹上轻轻一按，必须精准计算时机。
她话音刚落，一声尖唳刺破苍穹。
雷纹鹰王从云端俯冲而下，利爪抓住秦尘肩头，脑袋拼命往北方偏——极渊方向的乌云正在疯狂翻涌，原本应该三天后才会出现的神降之火提前升腾，像根烧红的铁柱戳破云层，映得半边天都红了。
双雷共鸣反而加速仪式！
沙哑的狞笑裹着邪风刮来。
秦尘瞳孔骤缩——是烬影教的黑楼使者！
那道声音正从极渊祭坛传来，混着某种黏腻的嘶吼：既然雷帝迫不及待送上门，那就让他的兄弟......在他眼前彻底沦为神仆！
不要来......它是陷阱......
另一个声音突然炸开，带着浓重的血锈味。
秦尘浑身一震——是厉无生！
他的声音里带着被火焰灼烧的焦糊感，它......不是神，是......
话音戛然而止。
秦尘看见极渊方向的火柱突然扭曲，一道黑影被卷了进去，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碎的纸人。
苏清漪抓住他颤抖的手腕。
秦尘感觉有团火在喉咙里烧。
他想起三天前在断碑前，厉无生喝得烂醉，拍着他肩膀说等你成了雷帝，我给你当马夫；想起半年前在西荒域，厉无生替他挡下致命一击，胸口的骨茬子都戳出来了，还笑着说小伤，比我小时候被我爹拿皮鞭抽轻多了。
来不及等完全恢复了。他猛然起身，十二道玄雷在体内轰鸣，风行天罡雷裹着他腾空半尺，我要以雷炼之法临时锻造破印雷锥
他快速掰着手指：用都天神火雷熔炼北冰域的玄冰玉魄为基，葵水玄冥雷塑形，再注入鸿蒙本源雷作为引爆点。
此法会耗尽你大半雷元！苏清漪急了，你现在雷痕未愈，强行施展会......
但能争取十息窗口。秦尘打断她，眼底的雷光比紫霄神雷还亮，十息，足够我把人抢回来。
他转身要走，却被凰九幽一把拽住后领。
她晃了晃手中的万兽战旗，旗面展开，百兽虚影在雪地上奔突：谁说我们要退？
苏清漪取出丹塔禁器凝时沙漏，金色沙粒在瓶中流转，连时间的流速都慢了半拍：我能让十息变成半柱香。
月灵咬破指尖，在雪地上画出一道符阵——竟是当年两人在南洋域避雨时，他手把手教她画的护身阵图：我护着你后背。
秦尘望着三张被火光映亮的脸，突然笑了。
他屈指一弹，一缕庚金白虎雷缠上苏清漪手腕；掌心一翻，戊土麒麟雷没入凰九幽战旗；最后摸了摸月灵发间的青玉簪，将太乙青木雷注入簪中。
雷光冲霄而起。
四道身影划破云层，下方的雪地被余波震出蛛网般的裂纹。
而极渊深处，那团神降之火突然泛起诡异的紫芒——它缓缓睁开一只巨大的竖瞳，瞳孔里流转着与秦尘眉心雷渊令相似的纹路，低沉的、像是从亘古传来的低语，随着四人的身影越飞越近，清晰地回荡在虚空：
......真正的神降......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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