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站在公交站牌下，周末的公交车比平时空荡一些。
她上车扫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掠过，繁华的南城车水马龙，充满了活力，却与她此刻沉重又决绝的心情格格不入。
坐车直接去了阿诚哥的修车店。
修车店开在一个不算特别繁华但客流稳定的街区，门口停着几辆等待维修的汽车。
阿诚正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钻在一辆车底下忙碌着，他媳妇则在柜台后面忙着接电话和记账。
“阿诚哥！嫂子！”云舒走进店里，打了声招呼。
阿诚从车底滑出来，看到云舒，有些意外，笑着用相对干净的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
“小舒？你怎么来了？今天没跟少爷去图书馆？”
“有点事想找你帮忙，阿诚哥。”云舒看了看店里，暂时没有其他客人。
阿诚媳妇是个爽利人，笑着端了杯水给云舒：“小舒有事就说，跟你阿诚哥还客气啥。”
云舒接过水杯，酝酿了一下，开口说道：“阿诚哥，我想报个班学散打。云姨已经同意了，她说让你带我去找个靠谱的武馆。”
“散打？”阿诚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变得有些严肃。
“怎么突然想学这个？女孩子学这个很辛苦的，而且……”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云舒纤细的身板：“你这身子骨，扛得住吗？”
云舒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她把对云姨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想保护南安辰和考南科大的打算。
阿诚听着，眉头渐渐皱紧，尤其是听到学校里南安辰又被欺负的事情时，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拳头也攥紧了。
他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深知他们受了多少委屈。
“妈的……那帮小崽子……”
他喘了口粗气，看着云舒倔强又认真的小脸，重重叹了口气。
“行！既然你都想好了，我妈也同意了，哥就带你去！”
“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大的武术培训机构，听说很不错，也在招收学生。教练是正经国家队退下来的，不是那种花架子！”
他跟媳妇交代了一声，快速洗了手换了件干净t恤，就开着店里那辆用来拉配件的小面包车，带着云舒出了门。
位置离得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门面很大，看起来正规又气派，门口挂着招生横幅。
一走进去，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喝声和脚靶被击打的砰砰声。
前台接待很热情。
阿诚说明来意，想找那位从国家队退下来的教练聊聊。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道服、身材精壮、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大约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肌肉线条流畅，一举一动都带着练家子的沉稳和力量感。
这就是教练，姓李。
李教练听了云舒的想法，知道她想凭借散打特长考南科大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随即笑了起来，带着点前辈看后辈不知天高地厚的调侃：
“小姑娘，有志气是好事。不过南科大这个专业，录取门槛可是很高的。”
“全国青少年锦标赛金牌，或者市级联赛三年冠……这可不是光凭努力就能轻易达到的。”
“你说你之前没有任何基础，短短三年时间，你想拿到入场券？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他的话语很实在，并没有故意贬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云舒迎上李教练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腰背挺得笔直，清晰坚定地说：
“李教练，我知道很难。但今天就可以开始上课。以后的每一个周末，所有的节假日，只要道馆开门，我都会来。”
“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更不怕挨打。我只想试一试，想为自己拼一个机会。”
她的眼神太过执拗认真，里面燃烧着一股火焰，让见多了学员的李教练都微微动容。
又仔细询问了云舒的年龄、身体状况和一些基本问题。
阿诚在一旁赶紧补充：“李教练，您别看她瘦，这孩子从小……嗯，挺抗造的，毅力也好，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教练沉吟了片刻，看着云舒那双写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我就收下你。”
“不过事先说好，训练很苦，一旦开始，就不能轻易放弃。我也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子就对你手下留情。”
“就算你坚持不下来了，钱也是不会退的。我会给你减轻力度，像正常的学员一样，练好基础想走随时可以走人。”
“谢谢教练！我一定坚持到底！”云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鞠躬道谢。
报名流程很顺利。
学费一学期一万五，云舒拿出云姨给的钱交了费，领了一套基础的训练服。
“今天正好有基础班的课，要不要现在就体验一下？”李教练问。
“要！”云舒立刻点头。
于是，在这个原本应该和南安辰一起在图书馆度过的周六上午，云舒换上了训练服，走进了充满汗水和呐喊声的训练场。
她从最基础的站姿、步伐、直拳开始学起。
动作笨拙，力度不足，一遍遍地重复着教练示范的动作，额头上很快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阿诚在场地外看了一会儿，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在一群学员中努力地挥拳、踢腿，既心疼又欣慰。
他悄悄用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发给了云姨，然后才悄悄离开，回去忙店里的事情。
训练间隙休息时，云舒才想起给南安辰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南安辰清淡的声音：“小舒？忙完了？”
云舒喘着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安辰哥，阿诚哥店里今天特别忙，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留下帮会儿忙，晚点再去图书馆找你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能听到轻微的键盘敲击声，然后南安辰才回应：“好。不用急，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云舒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一丝小小的愧疚。
但她很快甩甩头，将这点愧疚压下去，重新投入到枯燥的基础训练中。
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蹬腿，她都想象着将来能将这些力量用在保护想保护的人身上。
而南城最大的图书馆里，南安辰坐在一个靠窗的僻静角落。
面前摊开着的，不是学校的课本，而是那本厚厚的《网络安全入门实践》和几本打印出来的英文技术文档。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代码界面。
他完全沉浸在了由0和1构筑的世界里，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暂时忘却南家大宅的污秽和周末带来的烦躁。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精神高度集中。
他知道未来的路很难，对手很强大。
所以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拼命汲取知识，不断变强，才能有资本去打破身上的枷锁，去守护想守护的人。
这个周六，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洒在少年清冷专注的侧脸上；
也透过道馆明亮的窗棂，照亮了少女汗水淋漓却目光坚定的脸庞。
他们选择了不同的路径，却在为同一个目标，各自默默努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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