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宋桂圆喂完奶,把睡得香甜的儿子轻轻放在床上,看着旁边正低着头,专注地缝补着孩子一件小衣服的妹妹宋桂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桂芬,白天……我听妈说,你在菜市场碰到个挺奇怪的男同志?”
宋桂芬手里的针线停了一下,头也没抬,闷闷地“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嫌弃:“可不是嘛!长得怪模怪样的,尖嘴猴腮,还非要说什么缘分绊住了……听着就牙酸!”她撇撇嘴,“一看就不是啥踏实人,比李炮看着还不靠谱!”
宋桂圆看着妹妹提到李炮时,那副下意识比较、语气里带着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对某种熟悉类型的认同感,心里不由得一酸。她知道,妹妹嘴上说着李炮各种不好,可那段婚姻,那个男人,终究在她心里留下了太深的烙印,甚至塑造了她对男性的审美和判断标准。
“桂芬啊,”宋桂圆叹了口气,声音温柔下来,“姐知道,李炮的事……在你心里是个坎儿。可他都走了这么久了,你总不能……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人吧?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宋桂芬缝补的动作慢了下来,但还是没抬头,声音低了些:“一个人也挺好。在咱家店里干活,照顾你和孩子,心里踏实。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受那窝囊气。”
“话是这么说,”宋桂圆伸手,轻轻握住妹妹有些粗糙的手,“可姐是过来人,知道家里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是不一样的。爹娘和顾威是对你好,可他们终究不能陪你一辈子。姐是希望你以后能有个自己的家,有个真心疼你的人。”
她顿了顿,看着妹妹低垂的眉眼,继续说:“姐不是让你随便找个人凑合。是让你……试着把心门开一条缝,看看外面。也许,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李炮那样。万一……万一遇到个真心实意对你好、人也靠谱的呢?咱不图他长得有多俊,就图个真心,图个踏实过日子,行不?”
宋桂芬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那件柔软的小衣服。姐姐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她不是没想过以后,只是被前一段婚姻伤透了,也怕了。她习惯了现在这种忙碌而简单的生活,不敢再去触碰那些不确定的东西。
可是……姐姐说得对,她还年轻,难道真要守着对李炮那点说不清是恨还是习惯的记忆过一辈子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对着姐姐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姐,我知道了。我……我会想想的。不过那种油头粉面的肯定不行!”她又强调了一句,带着点执拗。
宋桂圆见她听进去了一些,心里稍稍安慰,拍了拍她的手:“好,咱不着急,慢慢来。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觉得好。”
窗外月色宁静,屋内婴儿睡得香甜。姐妹俩的这番夜话,像一缕微风吹过,虽然没能立刻吹散宋桂芬心头的全部阴霾,但至少,在她封闭的内心世界里,撬开了一丝缝隙,透进了一点关于未来可能性的、微弱的光。
宋桂圆心疼妹妹,私下里找到顾超,把想让宋桂芬再往前走一步的想法说了。顾超对这个勤快又命苦的人的事也很上心,拍着胸脯保证:“嫂子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和姜澜身上!一定给桂芬姐找个靠谱的!”
于是,顾超和姜澜这对“县城红娘组合”就悄悄行动起来了。他们没声张,动用了各自的人脉关系,仔细筛选了几个他们认为人品端正、性格踏实、适合过日子的男同志。
这边,宋桂芬在姐姐和姐夫的劝说下,也慢慢松了口。除了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卤味店帮忙,以及精心照顾姐姐和外甥之外,她开始抽出一些零碎的时间,在顾超和姜澜的安排下,悄悄地去见那几个男同志。
见面地点都选在比较低调的地方,比如公园的长椅,或者国营饭店不起眼的角落。
第一个见的是姜澜单位里一个老实巴交的文书,姓王。王同志戴着厚厚的眼镜,说话一板一眼,见面十分钟,有八分钟在跟宋桂芬分析最近的报纸社论。宋桂芬听得直打瞌睡,回来跟顾超吐槽:“超子,这人好是好,就是……太闷了,跟他过日子像在开会。”
第二个是顾超通过生意伙伴认识的,一个国营厂的二级技工,姓张。张师傅技术过硬,人也实在,就是有点大男子主义,见面没聊几句,就开始规划以后家里谁管钱、孩子怎么教育,仿佛已经板上钉钉。宋桂芬心里直犯嘀咕:“这还没咋的呢,就想当家做主了?比李炮还能安排人。”
第三个是街道办热心大妈介绍的,小学老师,姓刘。刘老师文质彬彬,说话温和,但不知怎么,聊起天来总有点不着边际,喜欢吟诗作对,还问宋桂芬懂不懂普希金。宋桂芬一头雾水,回来偷偷问顾超:“普希金是咱县里新来的领导吗?”
几次见面下来,宋桂芬虽然没遇到特别合心意的,但心态却悄然发生着变化。她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不同类型的男人,不全都是李炮那种窝囊款,也不全是朱涵找来的那种“狐狸精”款。有的沉闷,有的强势,有的酸腐……虽然各有各的“毛病”,但至少,她开始敢于去接触、去观察、去判断了。
她不再把自己完全封闭在过去失败的阴影里,开始尝试着用新的眼光打量周围的世界和可能的机会。每次相亲回来,她还会跟姐姐宋桂圆分享见闻,姐妹俩凑在一起小声点评,有时说到好笑处,还会忍不住笑作一团。
顾超和姜澜看着宋桂芬虽然屡战屡败,但精神状态反而比之前更开朗了些,也放心了不少。姜澜甚至难得地调侃顾超:“你这红娘当得,成功率不高,但疗效显着。”
顾超嘿嘿一笑:“那必须的!主要是咱资源好!”他心里琢磨着,下一个该介绍谁呢?看来桂芬姐不喜欢太闷的,也不喜欢太飘的,得找个既踏实又会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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