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透帐而入,林小满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她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猛地向侧后方一滚,同时抓起桌上那盏油灯奋力向后掷去!
“哐当!”油灯砸在帐篷布上,灯油泼溅,火苗“呼”地一下窜起,瞬间照亮了帐篷入口处一个模糊的黑影!那黑影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果断反击,动作微微一滞。
借着这瞬间的光亮和阻隔,林小满厉声尖叫:“有刺客!!” 声音尖锐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几乎是同时,帐篷外传来了石猛和阿贵惊怒的吼声以及急促的脚步声!“保护姑娘!”
那黑影见行迹暴露,毫不恋战,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手中一道寒芒射向林小满方才所在的位置,“夺”的一声钉入地面,竟是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淬毒袖箭!随即,黑影撞破帐篷另一侧,融入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猛和阿贵持刀冲入帐内,只见帐篷一侧被划开大口,林小满惊魂未定地靠在角落,地面上一枚毒箭触目惊心。
“姑娘!您没事吧?”石猛急问。
“没事……”林小满大口喘息,心脏狂跳,手中紧紧攥着那张险些让她丧命的警告字条。是谁要杀她?是送字条的人想灭口?还是字条警告的“张司仓”或“黑船”势力发现了她的调查,先下手为强?
刺客的出现,如同最后的警钟,宣告平静的表象已被彻底撕碎。对方已经狗急跳墙,不惜在军营核心区域行刺!这意味着,内部的敌人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也意味着,他们可能即将有更大的动作。
李擎天闻讯震怒,下令全营戒严,大索刺客,但那人如同人间蒸发,再无踪迹。这更印证了对手在营内根基之深。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等刺客风波平息,一个更紧急、更危险的危机,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霉粮的消息,终究没能完全封锁住。不知从何处走漏的风声,如同野火般在底层士卒中蔓延开来。“朝廷送来的军粮是发霉的!”“上面的人根本不管我们死活!”“吃了霉米会生病,还没打仗就先饿死病死了!” 恐慌、愤怒、猜疑的情绪迅速发酵。尤其是一些来自朔方、本就对朝廷心存芥蒂的降卒,以及连日征战、身心俱疲的老兵,情绪尤为激动。
这日清晨,炊事营照常开伙。但当值火头军抬出几大桶略显清寡的米粥(因霉粮被封存,好米需省着用)时,一群等待打饭的士卒中,突然有人将手中的陶碗狠狠摔在地上!
“又是这清汤寡水!是不是好米都让当官的私吞了?!拿霉米来糊弄我们?!老子不吃了!”
这一摔,如同点燃了导火索。连日来积压的疲惫、对战事的恐惧、对不公的愤懑,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叫骂声、推搡声四起,场面眼看就要失控!更有情绪激动者开始冲击炊事营的粮垛,想要亲眼看看所谓的“霉粮”!
“拦住他们!”石猛和阿贵带着炊事营的辅兵奋力阻挡,但群情激愤,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营啸兵变!一旦士卒哗变,整个北疆防线将不攻自破!
危急关头,林小满闻讯冲出营帐。看到眼前混乱的景象,她心中又急又痛。她知道,此刻任何弹压和说教都是苍白的,唯有真诚和行动,才能挽回濒临崩溃的信任。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护在她身前的石猛,毅然走到人群前方,站上了一辆运粮的木车,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兄弟们!静一静!听我说!”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暂时压过了喧嚣。无数道愤怒、怀疑、茫然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粮食有问题,是真的!”林小满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她没有否认,而是坦然承认。
“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有问题的粮食,已经被李侯爷和我下令全部封存!一颗粒都没有流入大家的饭碗!”她指着身后炊事营,“你们可以现在就去查!但凡找出一袋霉米,我林小满立刻自刎谢罪!”
人群安静了一些,但仍有人不信:“封存了?那为什么粥还这么稀?是不是好米不够了?”
“好米是紧张!”林小满毫不避讳,“飞云隘被劫,后方运粮不易,我们必须精打细算!但这清粥,是为了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是为了把好米留给即将上前线、需要体力的兄弟!是为了伤员病号能有口热乎的!”她声音哽咽,“我林小满在此立誓,我与大家吃一样的粥!若有一日粥断粮绝,我第一个饿死!”
说着,她拿起旁边一个空碗,直接从大桶里舀了满满一碗清可见底的米粥,当着所有人的面,“咕咚咕咚”大口喝下!喝完后,她将碗底亮给众人看,眼神清澈而坦荡。
这一举动,震撼了所有人。看着这个平日里为他们精心操持伙食、此刻不惜以身作保的柔弱女子,许多士卒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动容和羞愧。
“林掌釜……我们信你!”人群中有人喊道。
“对!我们信林掌釜!”
林小满见情绪稍缓,继续道:“粮食出了问题,侯爷和靖王比谁都着急!他们已经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严查到底!绝不会让兄弟们吃亏!更不会让幕后黑手逍遥法外!眼下,大敌当前,北漠和叛军巴不得我们内乱!我们若是自己先乱了阵脚,岂不是正中了敌人的奸计?!兄弟们,我们浴血奋战,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是身后的父母妻儿!绝不能因为几只蛀虫的阴谋,就寒了自家兄弟的心,毁了用血换来的防线!”
她的话语,句句敲在士卒们的心坎上。是啊,敌人就在眼前,内乱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林掌釜说得对!”
“我们不能乱!”
“找出蛀虫,千刀万剐!”
骚动渐渐平息,士卒们默默捡起地上的碗,重新排好队,虽然粥稀,但秩序已然恢复。
一场险些酿成大祸的兵变,被林小满以惊人的勇气和真诚化解于无形。消息传到中军帐,李擎天长舒一口气,对林小满的胆识和智慧更是刮目相看。经此一事,林小满在军中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炊烟仙子”的名号更加深入人心。
然而,林小满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她知道,这仅仅是暂时压下了火山。霉粮的源头、内部的蛀虫、以及那张警告字条提及的“黑船”和“张司仓”,依然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尤其是那张字条,她反复研究,“黑船”指的可能是通过水路走私的渠道?而“张司仓”,经她暗中打听,确实是后方某个重要粮仓的司仓官,位不高却权不轻。
她将字条和自己的猜测再次密报李擎天。李擎天眼神冰冷,立刻派出绝对心腹,持密令前往后方,暗中调查“张司仓”及与“黑船”可能相关的漕运线索。
就在内部调查暗中重启之际,前线的战况陡然加剧。落鹰峡方向,连日的血战呈胶着状态,赵琰率军死守险关,伤亡惨重,但防线屹立不倒。然而,坏消息接踵而至。斥候急报:北漠主力大军已完成集结,正浩浩荡荡开赴边境,其先锋精锐已与之前骚扰的部队汇合,兵锋直指幽州大营侧翼!与此同时,朔方叛军韩德海部,在佯攻数日后,突然甩开幽州守军,主力迅速西进,与北漠大军形成了夹击之势!他们的目标,赫然是幽州大营与落鹰峡之间的战略枢纽—— “鹰扬堡”!
一旦鹰扬堡失守,幽州大营将与落鹰峡守军被分割包围,各个击破!北疆防线将全线崩溃!
真正的灭顶之灾,来临了!
“报——!北漠狼骑已突破我前沿哨卡,距鹰扬堡不足百里!”
“报——!韩德海叛军先头部队已抵达鹰扬堡外围,开始构筑工事!”
急报如雪片般飞入中军帐,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李擎天须发戟张,一拳砸在沙盘上:“好个韩德海!好个阿史那惊雷!终于联手了!想一口吃掉我的鹰扬堡?做梦!传令三军!放弃外围据点,收缩兵力,死守鹰扬堡!同时,命赵琰不惜一切代价,抽调精锐,驰援鹰扬堡!此战,关乎北疆存亡,唯有死战!”
大战的阴云,彻底笼罩了整个北疆。军营中,肃杀之气弥漫,所有士卒都明白,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林小满站在炊事营前,望着远处天际隐隐泛起的烟尘,心中充满了对赵琰的担忧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她知道自己无法上阵杀敌,但她能做的,就是保证每一个奔赴战场的将士,都能吃饱穿暖,带着一丝暖意和力量踏上生死战场。
她转身,对肃立待命的石猛、阿贵及所有炊事营人员,斩钉截铁地下令:
“升最大灶火!熬最浓的肉汤!烤最干的粮饼!昼夜不停!直到最后一人归来!”
烽火已燃,大战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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