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沉重、粘稠、仿佛由亿万星辰尸骸压缩沉淀而成的极致死寂。
悟空的身体重重砸落在某种冰冷、坚硬、布满尘埃与腐朽气息的“地面”上。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体内那逻辑病毒与暗黑菩提子的疯狂冲突仍在持续,如同两条毒龙在他经脉与识海中撕咬翻滚,每一次碰撞都几乎要将他的存在彻底撕裂。
女娲石碎片的光芒已微弱如风中残烛,仅凭那一点补天意志与自身不屈道源死死守住最后方寸之地,勉强维持着他不至于立刻形神俱灭。
他艰难地抬起头,试图看清周遭。这里并非想象中星辰内部的熔岩地核,而是一片无比广阔、空旷、死寂的奇异空间。头顶没有天空,只有无限向上延伸的、由某种暗沉金属与岩石构成的、布满了巨大断裂痕迹的“穹顶”,如同巨兽的肋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星辰冷却后的金属腥气与某种……古老到令人心悸的衰亡气息。
这里,是那星辰残骸的内部?!
“呃啊——!”体内冲突再次爆发,悟空猛地蜷缩起来,一口蕴含着数据乱码与漆黑死气的鲜血再次喷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又像一个即将破碎的琉璃盏。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恶毒的力量,正以他的身体和道源为战场,进行着不死不休的厮杀。系统那冰冷的数据流试图解析、同化、格式化一切,而那暗黑菩提子的死寂之力则疯狂吞噬、湮灭、归于虚无。它们彼此对抗,却又在共同毁灭着悟空这个“载体”!
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做点什么!
悟空强忍着非人的痛苦,试图运转那残存无几的己道道源,哪怕只能调动一丝,也要尝试引导、疏解,甚至……利用这冲突!
然而,这两种力量的层级太高,破坏性太强,他那新生的、本就受损严重的道源,根本难以介入,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痛苦与混乱彻底淹没,濒临崩溃的边缘——
“嗡……”
整个星辰残骸的内部空间,毫无征兆地、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难以形容的、苍凉、古老、仿佛沉睡了亿万载岁月的微弱意志波动,如同尘埃被微风拂动,悄然弥漫开来。
这意志波动,与系统的冰冷数据、暗黑菩提子的死寂吞噬、乃至洪荒天地的生机都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星辰走到生命尽头,冷却、凝固、归于永恒沉寂后,残留下来的一点……不甘的“余烬”!
这股波动扫过悟空的身体。
奇迹般地,那正在他体内疯狂冲突的逻辑病毒与暗黑菩提子之力,如同被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虽然只是一瞬,却给了悟空一丝喘息之机!
“这是……?”悟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星辰残骸内部,有东西?!
那古老的意志波动似乎对悟空体内那两种“外来”的、极具破坏性的恶毒力量极为敏感和……厌恶!它再次扫过,这一次,带着一丝清晰的、冰冷的怒意!
“嗡——!”
空间震动加剧!周围那些冰冷、死寂的金属岩壁上,突然亮起无数道细微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幽蓝色纹路!这些纹路迅速蔓延、交织,构成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古老图案,散发出一种镇压、封禁、归寂的恐怖力量!
这股力量并非针对悟空,而是精准地笼罩向他体内那两种正在凝滞的恶毒力量!
“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系统的数据流与暗黑菩提子的死寂之力,在这股源自星辰本源的、极致沉寂的镇压力量面前,竟发出了被强行“冷却”、“封冻”的声响!它们的冲突被强行中断,活跃性被极大压制,虽然并未被清除,却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沉重无比的枷锁,变得迟滞、缓慢,破坏力骤减!
“噗——”悟空再次喷出一口淤血,但这一次,体内的剧痛却骤然减轻了大半!那两种几乎要将他撕碎的力量,虽然依旧存在,却暂时被压制在了一个相对“平衡”且“静止”的危险状态,如同被冰封的火山!
他获得了喘息之机!虽然体内依旧埋着两颗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炸弹,但至少暂时不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是谁?这星辰残骸的意志,在帮他?还是说,它仅仅是在清除自身内部的“异物”?
悟空艰难地撑起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只见那些墙壁上的幽蓝纹路光芒逐渐黯淡,最终隐去,那古老的意志波动也再次沉寂下去,仿佛从未苏醒过。
空间再次恢复了死寂。
但悟空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那目光冰冷、古老、没有任何情感,却带着一种审视,仿佛在判断他是否也是需要被清除的“异物”。
他缓缓调动起那微弱却纯净的己道道源,散发出一种“自然”、“真实”、“存在”的气息,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动胸口那被污染了大半的女娲石碎片中,最后那一丝顽强的补天意志。
娲皇的气息,似乎让那暗中的注视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冰冷的意志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回忆般的……涟漪?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仿佛来自极其遥远之地、却又清晰如在耳畔的心跳声,猛地在这死寂的空间中响起!
悟空浑身一僵!
那并非真正的心跳,而是……整个星辰残骸,这庞大无比的死寂天体,其最核心处传来的、某种法则层面的……脉动?!
紧接着,那股古老的意志再次浮现,却不再是之前的微弱余烬,而是带上了一丝……清晰的、主动的意图!
一道由无数幽蓝寂灭符文构成的冰冷锁链,毫无征兆地从悟空前方的黑暗中射出,并非攻击,而是轻轻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却并无恶意的……牵引之力!
它要带他去某个地方!
去这星辰残骸的最深处!
悟空瞳孔收缩。去,还是不去?这神秘的星辰古神是友是敌?它压制了体内的危机,是暂时相助,还是另有所图?
那牵引之力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悟空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冰冷的符文锁链,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被暂时封冻的两种恶毒力量。此刻的他,没有太多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疑虑,迈开脚步,跟随着那牵引之力,向着星辰残骸深处,那无尽黑暗与未知走去。
他倒要看看,这吞噬了他的星辰,这疑似拥有古老意志的“星骸古神”,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空间越发奇异。不再是简单的岩石金属,开始出现巨大无比的、早已冷却凝固的能量管道残骸,以及一些无法辨认用途的、风格古老迥异的巨型机械结构碎片。这里,不像自然形成的星辰,更像是一座……被摧毁了无数岁月的、巨大无比的星际堡垒或者某种文明造物的残骸!
那沉闷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
终于,在穿过一道巨大的、如同断裂峡谷般的金属闸门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悟空猛地停下了脚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前方,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球形空间,仿佛是这颗星辰残骸最核心的“心脏”室。
而在这球形空间的中央,悬浮着的,并非什么能量核心或星辰遗骸,而是……
一具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残缺不全的、仿佛由某种暗金色金属与星辰骨骼共同构成的……古神尸骸?!
这具尸骸保持着一种蜷缩的姿态,如同沉睡的巨人,但其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巨大创伤痕迹,仿佛经历过一场无法想象的惨烈大战。它的心脏位置,是一个巨大的空洞,而此刻,那空洞之中,正有一颗由无数幽蓝寂灭符文凝聚而成的、缓缓脉动着的……能量心脏在微弱跳动!
刚才那“心跳”声,正是来源于此!
而那牵引悟空到来的冰冷意志波动的源头,也正是这颗……符文能量心脏!
就在悟空震撼于眼前景象之时,那符文心脏猛地亮起!
一道凝练的、蕴含着庞杂混乱记忆碎片与无尽悲怆苍凉情绪的意志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猛地从那心脏中冲出,瞬间将悟空的意识彻底淹没!
“吼——!!!”
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来自万古前的咆哮与呐喊!无数破碎的画面在悟空脑海中炸开:
浩瀚的星海战争……狰狞的机械触须吞噬星辰……冰冷的数据锁链贯穿神只……金色的佛光与漆黑的魔影交织……还有……一抹熟悉的、温暖的、却最终黯然消散的五彩补天之光……
在这庞杂混乱的记忆洪流中,一个愤怒、痛苦、却带着一丝最后执念的古老意念,如同烙印般,死死刻入了悟空的意识最深处:
“……狩星之盟……叛徒……弥勒……系统……娲皇……道标……”
这股庞大的意志洪流在传递完这破碎的信息后,如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那符文心脏的光芒急剧黯淡,脉动也变得微弱不堪。缠绕在悟空手腕上的符文锁链悄然消散。
整个核心空间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那具庞大的古神尸骸和其中微弱跳动的心脏,诉说着无尽的悲凉与秘密。
悟空僵立在原地,大口喘息,额角冷汗涔涔。刚才那瞬间的信息冲击,几乎让他的意识崩溃。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那具巨大的古神尸骸之上,尤其是其心脏位置那空洞周围的某些巨大而狰狞的撕裂伤痕上——那痕迹的形态,隐隐与他记忆中某种恐怖存在的爪牙……极其相似!
一个难以置信的、却又能完美解释这星辰古神为何会对娲皇气息有反应、为何如此痛恨系统与弥勒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这具星辰残骸……这尊星骸古神……它生前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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