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被仁王用模糊话语暂时安抚下去的不安，并未在信子心中完全消散，只是像沉入水底的石子，暂时被更为汹涌的日常所覆盖。而即将到来的全国大赛，则如同一股巨大的浪潮，席卷了立海大网球部的每一个人，自然也包括总是小心翼翼待在仁王身影里的信子。
空气仿佛被无形地绷紧。课堂上的粉笔声，午休时走廊的喧闹，甚至社团活动时其他部门的练习声，都似乎隔了一层透明的薄膜。网球部成员们的身影变得更加匆忙，眼神里沉淀着不同于往常的专注与锐气。就连最常逗弄她的仁王，在训练结束后，眉宇间也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如同磨砺中的刀刃般的内敛锋芒。
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时间，信子抱着笔记本，犹豫着是否该像往常一样去网球场外围观。她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到他们，却又忍不住想离那片凝聚了他汗水和梦想的地方近一点。
就在她踌躇不定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发信人：仁王雅治
内容：老地方。训练延长，结束找你。自己先待着，别乱跑。puri~
“老地方”指的是体育馆后方那片僻静的树荫，那里放置着几张很少人使用的长椅，成了他们偶尔约定的地点。信子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他预料到她会来，也体贴地给她安排了等待的位置，但这公事公办般的口吻，清晰地划出了界限——此刻，他是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仁王雅治，首要任务是训练和即将到来的大战。
她乖乖地走到那片树荫下，放下书包，却没有拿出笔记本。远处网球场传来的击球声、跑动声、偶尔夹杂着真田副部长浑厚的训斥声或柳冷静的数据汇报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她抱紧膝盖，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即使在人群中也很显眼的银色身影。
他的动作流畅而充满爆发力，“幻影”的技巧在训练中更加变幻莫测，有时甚至能同时模拟出好几种不同击球风格的雏形，看得人眼花缭乱。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和运动衫，他却毫不在意，眼神始终紧盯着飞舞的黄色小球，如同锁定猎物的狐狸。
这样的仁王君，强大、专注，仿佛天生就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信子心底那点关于未来的不安，又悄悄浮了上来，与此刻对他的崇拜和一点点距离感混杂在一起，滋味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训练似乎告一段落。队员们开始集合。信子看到幸村部长站在队伍前方，依旧是那副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神情。他说话的声音不高，隔着距离听不真切，但那股无形的、凝聚的力量却仿佛穿透空气，传递过来。所有队员，包括平日里跳脱的切原、漫不经心的仁王，都站得笔直，神情肃穆。
真田副部长紧接着上前，沉声说了几句，手臂猛地一挥。那股凛然的气势，连远处的信子都能感受到。
“全国大赛！目标只有一个——”
“冠军！”
少年们异口同声的呐喊，如同出鞘的利剑，撕裂了傍晚的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和王者立海大的骄傲，直冲云霄。
这，就是全国大赛的集结号。
信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力量的口号震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看着那群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少年，看着他们眼中燃烧的斗志和坚定的信念，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儿女情长的小小不安，在这样宏大的目标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有些……不合时宜。
队伍解散，队员们开始收拾东西。仁王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和柳生说了句什么，目光便朝她这边扫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他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去。
信子连忙抱起书包，小跑着过去。靠近了，更能感受到他身上蒸腾的热气和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反而带着强烈的、属于运动少年的生命力。
“等久了？”他随口问，声音因为刚结束剧烈运动而有些低哑。
信子摇摇头，把怀里抱着的、一直捂着的运动饮料递给他，小声说：“给你。”
仁王挑了挑眉，接过瓶子，指尖无意中碰到她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大口，喉结滚动。信子看着他汗湿的脖颈和随着喝水动作而微微滑动的喉结，脸颊有些发烫，连忙移开视线。
“刚才……很有气势。”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仁王放下水瓶，用胳膊擦了擦嘴角，狐狸眼里带着训练后的亢奋和一丝了然：“puri~ 听到口号了？吓到了？”
“有一点……”信子老实承认，随即又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充满了纯粹的崇拜和鼓励，“但是，感觉很厉害！仁王君和大家，一定会赢的！”
看着她这副毫无保留相信他们的模样，仁王嘴角弯了弯，刚才训练时的凌厉气息收敛了些，染上了一点惯常的慵懒和戏谑。他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原本柔顺的发丝揉得有些乱。
“当然会赢。”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带着立海大正选独有的自信，“所以，别一副担心被丢下的样子，好好看着就行。”
信子愣住，被他一句话戳穿了心事，脸颊瞬间爆红，结结巴巴地反驳：“我、我才没有……”
仁王低笑一声，不再逗她，拎起自己的网球包：“走了，送你回去。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更忙。”
“嗯。”信子跟在他身边，看着他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心底那点不安似乎真的被那句“好好看着就行”和眼前坚实的背影驱散了不少。
集结号已经吹响，通往全国顶点的征途就在眼前。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像他说的那样，好好看着，然后，在他回头的时候，递上一瓶水，送上一句加油。
这或许，就是她现在能拥有的，最靠近他梦想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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