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砖窑临河而建,巨大的砖砌烟囱如同沉默的巨人,俯瞰着浑浊的江水。窑厂内部结构复杂,遍布着废弃的砖坯、窑洞和半塌的工棚,空气中弥漫着经年不散的尘土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被刻意掩盖的奇特腥气。
凌绝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在一处断墙之后,《幽冥血煞体》运转到极致,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内蔓延,瞬间便捕捉到了至少五道气息!
其中四道气息分散在窑厂外围的关键位置,呼吸绵长,心跳缓慢而有力,显然是负责警戒的好手。而最核心的那道气息,则隐藏在最大的主窑洞内,气息阴柔而绵毒,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冰冷黏腻感,仿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其能量波动与那蛇纹标记如出一辙!
“果然有埋伏…”凌绝心中冷笑。对方显然也预料到可能会被追踪,在此设下了陷阱。
他没有选择强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窑厂边缘一处不起眼的排水口。那洞口狭窄,布满污秽,但正是守卫视线的一处盲点。
凌绝收敛全身气息,骨骼发出极其轻微的噼啪声响,整个人仿佛缩小了一圈,如同柔软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那狭窄肮脏的排水口。通道内潮湿滑腻,但他动作轻盈迅捷,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片刻后,他从另一处通风口悄然潜出,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了外围的四道警戒,进入了窑厂的核心区域,藏身于一堆积满灰尘的废弃砖垛之后,目光锁定了那座最大的主窑洞。
窑洞门口随意堆放着一些杂物,但那厚重的木门却新上了铁锁,门缝下方,隐约可见微弱的火光晃动。
凌绝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外围警戒的黑衣人巡逻至此,似乎准备换岗。
就在那黑衣人经过砖垛的瞬间!
凌绝动了!快如鬼魅!
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无声无息地扼住了黑衣人的咽喉,另一只手并指如刀,精准地切在他的颈侧动脉上!黑衣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眼前一黑,软软倒下。
凌绝迅速将其拖入砖垛阴影,换上他的黑衣,并将其尸体塞进砖垛深处。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压低帽檐,模仿着黑衣人巡逻的姿态,不紧不慢地朝着主窑洞走去。
靠近窑洞,那股奇特腥气更加浓郁,甚至隐隐让他体内的煞气都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躁动,仿佛遇到了某种相克又相生的东西。
“口令!”门口阴影处,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凌绝心中一凛,他哪里知道什么口令。但他反应极快,故意含糊地咳嗽了一声,声音沙哑地低骂道:“咳…这鬼地方的灰真大…”
同时,他脚下步伐不停,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靠近。
那暗哨似乎并未起疑,只是习惯性问一句,见是自己人打扮,便不再出声。
就在凌绝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刹那!
凌绝眼中厉色一闪,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直插对方咽喉!指尖之上,乌金煞针已然凝聚!
那暗哨也是高手,惊觉不对,猛地后仰同时拔刀!但凌绝的速度太快了!煞针后发先至!
噗!
一声轻响,煞针精准地没入其喉结!
暗哨的眼睛瞬间瞪圆,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嗬嗬了几声,便软倒在地,气绝身亡。
凌绝毫不迟疑,一把捏碎门上的铁锁,猛地推开窑洞木门,闪身而入!
窑洞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凌绝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窑洞中央,并排摆放着整整十个硕大的陶土罐,与燕三描述的一模一样!其中两个罐子已经被打开,里面深紫色近乎黑色的粘稠毒膏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腥气。旁边放着几个木桶和工具,显然正在进行了稀释和分装!
而最让人心惊的是,在窑洞深处,竟然捆绑着七八个衣衫褴褛、面色惊恐的乞丐和孩子!他们的嘴巴被破布塞住,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泪水!看那情形,竟是打算用活人来试毒,或是准备将其作为扩散毒源的载体!
丧尽天良!凌绝胸中怒火瞬间爆燃!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窑洞最里面,一个背对着他、正小心翼翼用银勺从陶罐中取毒的青衫文士!
那人似乎对门口的动静毫无所觉,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银勺,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与痴迷:“…妙啊…真是妙极了…这‘幽冥腐髓膏’的成色,比记载中的还要纯粹三分…只需一钱,便可污了一井之水…若是倒入临江主干…”
听到“幽冥腐髓膏”这个名字,凌绝心中猛地一震!《幽冥血煞体》的功法口诀中,似乎隐约提到过一种与之相克亦相生的天地奇毒,便与此名类似!难道…
那青衫文士似乎这才察觉到有人进来,缓缓转过身。
只见他面容清癯,约莫三十许岁,看起来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一种智者般的洞察与疯狂交织的光芒。他看着凌绝,脸上并无惊慌,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你来了。”他淡淡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毒蛇般的冰冷,“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一些。看来,我那不成器的师弟,果然死在了你的手里。”
凌绝心中一凛,此人竟然认识那高瘦黑衣人,而且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来!
“你是谁?”凌绝冷声问道,暗中戒备提升到顶点。此人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远胜于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
“在下唐青。”青衫文士微微颔首,竟如文人见礼般客气,但手中的银勺却依旧稳稳地盛着那足以致命的毒膏,“蒙江湖朋友错爱,赠了个不甚雅致的诨号——‘毒秀才’。”
毒秀才唐青!凌绝立刻想起萧砚提过的,漕帮总部长老麾下的智囊,精于毒药与机关算计!
“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凌绝目光扫过那些毒罐和被捆绑的无辜百姓。
“手笔谈不上,只是顺势而为,略施小计罢了。”唐青微微一笑,语气仿佛在谈论风花雪月,“周长老欲除你而后快,谭先生欲探你根底,而我…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试验场,验证一下这上古奇毒的威力,顺便…完成师门的一点小任务。”
他轻轻晃动着银勺中的毒膏:“只是没想到,引来了你这条大鱼。身负疑似失传绝学,又能精准找到这里…凌绝,你身上的秘密,比这些毒药更让我感兴趣。”
话音未落,凌绝骤然发动!毫无征兆!他深知与此种诡计多端之人废话绝无好处,唯有雷霆一击!
身形如电,直扑唐青!手中钢刀带起一道乌黑煞芒,直劈对方头颅!
然而,面对这迅若雷霆的一刀,唐青竟不闪不避,脸上依旧带着那令人不安的笑容。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
咔嚓!
凌绝脚下的一块地砖突然向下陷去!
嗖嗖嗖!
两侧墙壁猛地弹出数排密密麻麻的孔洞,无数淬毒的牛毛细针如同暴雨般喷射而出,覆盖了凌绝所有闪避空间!同时,头顶一张布满倒钩和毒刺的铁网轰然落下!
陷阱!他早就设好了机关!
箭不容发之际!凌绝体内《幽冥血煞体》全力爆发!周身乌金光芒一闪!
叮叮叮叮!
密集的脆响声如同雨打芭蕉!那些淬毒细针射在他身上,竟大多被那层凝练的煞气罡劲弹开,无法穿透!唯有少数几根刺入了未被煞气完全覆盖的关节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痒!
但头顶的铁网已然罩下!
“开!”凌绝怒吼一声,竟不闪不避,左手五指成爪,覆盖着浓烈的煞气,猛地向上抓去!竟是要以血肉之躯硬撼那布满毒刺的铁网!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响起!
那精铁打造的毒网,竟被他附着煞气的左手硬生生撕开一个大洞!而他左手也只是被划出几道浅浅白痕,并未被毒刺破防!
凌绝从破洞中一跃而出,刀势不减,依旧劈向唐青!
唐青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凌绝的肉身和煞气如此强横,竟能硬破他的机关!他脚下一点,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同时衣袖一拂!
一股淡紫色的粉末如同烟雾般洒向凌绝,那粉末带着一股甜腻的异香,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毒粉!
凌绝立刻闭气,刀势不停,煞气外放,试图震散毒粉!
然而那毒粉竟异常粘稠,附着在煞气之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不断消磨着煞气!
唐青借此机会,已然退至墙角,手指在墙上一按!
轰隆隆!
一道沉重的铁闸门猛然从上方落下,要将窑洞入口彻底封死!
“留下吧!凌大会长!此地便是你的埋骨之所,与这些毒药相伴,岂不妙哉?”唐青的笑声从铁闸后传来。
凌绝岂能让他得逞!他猛地将手中钢刀向地上一插,双手向上托举,竟是要以肉身之力硬抗那不下千斤的沉重铁闸!
“给我起!”
凌绝怒吼,额头青筋暴起,《幽冥血煞体》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双臂肌肉贲张,乌金光芒大盛!
下落的铁闸猛地一滞,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竟然真的被他以蛮力暂时托住了!
但唐青岂会只有这点手段?他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竹哨,放入口中猛地一吹!
一种人耳几乎无法听见的尖锐音波瞬间扩散开来!
窑洞内那些被捆绑的乞丐和孩子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而更可怕的是,那十个陶土罐中,有两个未曾密封的罐子,里面的毒膏仿佛被这音波引动,竟然开始“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紫色毒雾,迅速弥漫整个窑洞!
唐青竟是要用音波催发毒雾,将凌绝和这些无辜者一起毒杀于此!
毒雾弥漫,迅速笼罩而来。凌绝托举着铁闸,无法闪避,更不能松手!一旦铁闸落下,他将被彻底困死在这毒窖之中!
情况危急万分!
凌绝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决绝之色!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弥漫的紫色毒雾竟被他吸入了一丝!
顿时,一股灼烧般的剧痛从喉咙直冲肺腑!但他体内磅礴的幽冥煞气仿佛受到挑衅般疯狂运转起来,竟主动扑向那入侵的毒性,开始剧烈地吞噬、炼化!
《幽冥血煞体》,本就是走至极端的炼体之路,需经历种种磨难,甚至汲取死气、煞气、毒气淬炼己身!这“幽冥腐髓膏”的毒雾,对旁人来说是致命之物,对他而言,竟成了大补的养料?!虽然过程痛苦无比,却也在疯狂刺激着煞体的进步!
凌绝感到身体仿佛要被撕裂,又仿佛在重组新生!他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唐青!你想用毒杀我?还不够看!”
咆哮声中,他托举铁闸的双臂猛地再次发力!竟然顶着千斤闸,一步一步向前挪动!每踏出一步,脚下的砖石便纷纷碎裂!
他要用这铁闸,撞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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