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沉寂中悄然流逝,厢房内只余下烛火摇曳的微光和伤者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宋清越守在床边,不时探一下男子的脉搏,观察着伤口敷料的情况。
她敷上的三黄散似乎起了作用,那令人心悸的渗血终于完全停止了,这让她稍稍安心。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床榻上的男子眼睫微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痛楚的闷哼,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时有些涣散和迷茫,随即迅速凝聚,锐利的目光扫过陌生的床帐顶,然后落在了守在床边的宋清越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与警惕,即便重伤虚弱,也难掩其内里的锋芒。
宋清越心中一阵狂喜——他醒了!
人醒过来,意识清醒,就意味着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她也终于有了提出条件的契机。
她压下激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自然:“你醒了?渴了吧?我给你倒点水。”
她起身从旁边的温壶里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递到他唇边。
男子没有立即喝水,而是声音沙哑地问:“这里……是怀远县衙?”他的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口吻。
“对,是县衙后堂的客房。”宋清越点头,将水杯又往前送了送。
男子就着她的手,缓慢地喝了几口水,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后,他再次看向宋清越,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你是何人?”
宋清越放下水杯,微微挺直了脊背,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功成不居”神色:“本姑娘是救你的人。你中了毒箭,血流不止,危在旦夕。是本姑娘帮你清创,止血解毒。”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眉头微蹙,“不过呢,你这毒中的时间不短,毒性已深入血络,一时半刻难以根除。我目前只能保住你的性命,却无法帮你彻底清除余毒。若要完全康复……恐怕我还得回去请教我师父才行。”
她故意将情况说得严重些,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和谈判的筹码。
实际上,按照王掌柜所授之法,结合她所知的药理,持续用药调理,清除余毒并非难事。但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游刃有余。
男子闻言,深邃的眼眸凝视了她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他并未立刻说话,只是微微阖眼,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左肩处传来的剧痛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虚弱感,让他明白这少女所言非虚。
就在这时,门外负责看守的仆从听到里面的动静,轻轻推门探头,见男子醒来,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贵人醒了!”他低呼一声,连忙转身跑去通传。
宋清越心中一定,知道关键的时刻要来了。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宋应几乎是快步冲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和一丝如释重负。
他先是快步走到床前,躬身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感觉如何?”
男子微微颔首,声音依旧虚弱:“暂无大碍,多亏这位……”他目光转向宋清越。
“哦,是,是。”宋应连忙应声,随即像是才想起宋清越的存在,转头对她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去偏厅休息片刻。”
宋清越心中明了,宋应这是不想让她这个“外人”过多接触和了解这位贵人的情况。
她顺从地点点头,默默退出了房间,被一名衙役引到了不远处的偏厅等候。
偏厅里冷冷清清,只有一盏孤灯。宋清越坐在硬木椅子上,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说辞。
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治疗优势,尽快救出宋大叔。
约莫过了两三刻钟,一名衙役前来传唤:“姑娘,大人让你过去。”
宋清越整理了一下心情,再次回到那间内室。
此时,宋应正站在床前,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不少,显然贵人的苏醒让他压力大减。
“你来了。”宋应看向宋清越,目光中带着探究,“贵人的伤势,你究竟有几分把握能治愈?可能彻底痊愈?”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这关系着他的前程。
宋清越早已打好腹稿,她面露难色,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回大人,贵人现在虽已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所中之毒颇为奇特猛烈,已伤及根本。
民女……民女能力有限,目前只能稳住伤势,延缓毒性发作。”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宋应的脸色,见他眉头又皱了起来,才继续说道,“若要彻底解毒,根除病患……恐怕需要民女回乡一趟,求取师父秘制的‘清毒丹’来给贵人服下,方有十成把握。”
“清毒丹?”宋应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名字听着玄乎,但眼下他对这丫头的医术已信了七八分,毕竟人是她救醒的,血也是她止住的。
“正是。”宋清越面不改色地肯定道,心里却暗自嘀咕,哪有什么清毒丹,不过是她为了脱身和救人编出来的名头罢了。
不等宋应细想,宋清越立刻抓住机会,切入正题:“大人,在为民女请功之前,民女斗胆,想先提请大人兑现之前的承诺。民女救治贵人前,曾言若侥幸成功,恳请大人答应民女一个请求。”
宋应此刻心情稍霁,又听闻需要她的“清毒丹”才能彻底治愈,态度便缓和了些:“嗯,你说。”
宋清越深吸一口气,清晰地说道:“民女村里有一位药农大叔,名叫宋大川。
他今日下午在陈记医馆门口,不知何故被衙役误抓了。他是与民女一同出山,准备购置年货的良善村民,绝非歹人。恳请大人明察,将他释放。如此一来,他也可与民女一同回乡,助民女尽快寻到师父,取得‘清毒丹’,为贵人彻底解毒。”
她将释放宋大川与取得“清毒丹”联系在了一起,增加了这个请求的合理性和紧迫性。
宋应闻言,沉吟起来。一个无关紧要的山野药农,与贵人的彻底康复相比,孰轻孰重,他瞬间便有了决断。只要能让贵人完好如初,莫说放一个,放十个也无妨。
“竟有此事?”他故作不知,转头对身旁的衙役吩咐道,“去查一下,今日是否误抓了一个叫宋大川的。若确有其事,查明确系良民,便即刻放了!”
“是,大人!”衙役领命,快步离去。
与此同时,县衙阴暗潮湿的大牢里。
宋大川被粗重的铁链锁在刑架上,衣袍上已然多了几道刺目的血痕。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忍受着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剧痛。
“说!那个卖私盐给你的贩子,藏在哪里?!”行刑的衙役恶狠狠地问道,手中的鞭子作势又要落下。
宋大川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因疼痛而嘶哑,却异常坚定:“官爷……官爷明鉴!草民真的不知道什么私盐贩子!草民今日进城,只是想找个郎中,打听一下能不能治我儿子的痴傻之症……草民冤枉啊!”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看来是鞭子挨得还不够!”那衙役狞笑一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鞭子。
就在那沾血的皮鞭即将再次落下之际,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高喝:
“住手!大人有令,放了他!”
行刑的衙役愣住了,举起的鞭子僵在半空。
只见另一名衙役手持令牌快步走进来,大声道:“快,把他解开!宋大人亲自下令,即刻释放宋大川!”
锁链被哗啦啦地打开,宋大川几乎虚脱地从刑架上滑落,他捂着身上的伤口,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他完全不知道,外面那个他视若亲侄女的女孩,为了救他,正在进行一场怎样胆大心细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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