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厚实暖和的芦花被和正在赶制的新棉衣,宋清越理直气壮地躲了好几天懒。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要么围着火盆烤红薯,要么就缠着翠翠给她做各种零嘴,惬意得仿佛要把一整年欠下的懒觉都补回来。
王掌柜原本还想着督促徒弟温习医书,练习针灸,可见宋清越那难得放松、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惫懒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捋着胡须,看着窗外在院子里追着鸡跑的宋屹宋屿,又看看窝在火盆边打盹的徒弟,眼中流露出慈爱又无奈的笑意。
“唉,罢了罢了。”王掌柜自言自语地摇摇头,“这孩子,一年到头忙里忙外,像个陀螺似的就没停过。如今好不容易农闲,就让她躲几天懒吧。医术虽要紧,可也不能把她逼得太紧,失了这点年纪该有的活泼和天真……再说,”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与淡淡的失落,“这孩子悟性极高,不过两三月光景,竟把老夫这点压箱底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再教下去,怕是老夫都要被她问倒了……”
想到这里,王掌柜索性也给自己放了假,每日与老妻在屋里看看书,或是去村里串串门,乐得清闲。
宋清越可以躲懒,宋屹和宋屿这两个小家伙可没这福气。
人可以偷闲,牛却一天都不能饿着。
虽然冬日里田野没什么嫩草,大多时候是喂些干稻草,但每日例行的放风还是必不可少,让牛活动活动筋骨,晒晒太阳。
这天清晨,双胞胎兄弟俩照例牵着家里那头愈发壮实的小母牛出了门。
他们在村子附近转悠,让牛啃食着田埂边那些枯黄却还算柔软的草根。当回到自家菜地东头时,宋屹眼尖,忽然指着那棵叶子掉光的柿子树大叫起来:
“弟弟!快看!柿子!柿子全红了!”
宋屿顺着哥哥指的方向望去,也兴奋地蹦了起来:“真的!昨天看着还青黄青黄的,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全熟透了!”
那棵柿子树,仿佛也感知到了宋家这一年的丰足与安宁,憋足了劲儿地回报。
去年此时,宋清越一家初来乍到,食不果腹,这棵树也是蔫头耷脑,愣是一个果子都没结。
而今年,它的枝桠被沉甸甸的果实压得弯下了腰,一个个橙红透亮的柿子像小灯笼似的挂满了枝头,在冬日清晨淡薄的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与周遭萧瑟的冬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兄弟俩也顾不上放牛了,把牛拴在田埂边的树桩上,像两颗小炮弹似的冲回家报信。
“姐姐!姐姐!快起来!柿子熟了!好多好多红柿子!”宋屹人还没进院门,清脆的喊声就先传了进来。
宋清越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美梦,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披上厚棉衣,趿拉着鞋子走到院门口。
顺着弟弟们指的方向望去,宋清越的睡意瞬间全无。
只见不远处菜地东头,那棵原本不起眼的柿子树,此刻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缀满了饱满红艳的果实,蔚为壮观。
“哇!真的全熟了!”宋清越也忍不住惊叹,“快!去叫阿进,拿篮子和竹竿,咱们摘柿子去!”
这个消息让全家都动了起来。
刘氏和王夫人笑着摇头,继续手中的针线活。
张阿进立刻去找来了长竹竿、钩子和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竹篮、背篓。张翠翠和宋砚溪也兴奋地跟了出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柿子树下。高大的柿子树,顶端的果实尤其红艳饱满。
“阿进,看你的了!”宋清越指着树顶。
“交给我!”张阿进应了一声,利落地脱掉笨重的外衣,露出里面结实的里衣,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便像只灵活的猿猴般,蹭蹭几下就爬上了树干。
他挑选着那些最红最软的柿子,小心地用带着网兜的长竹竿套住,轻轻一拧,柿子便落入网中。
阿进将摘下的柿子放进挎在腰间的小篮子里,装满了就小心地递下来,由树下的宋砚溪和张翠翠接住,再倒入更大的背篓里。
宋屹和宋屿也没闲着,在树下跑来跑去,捡拾那些低处的、阿进够起来不方便的柿子,或者接住偶尔掉落的“漏网之鱼”。
两个小家伙忙得不亦乐乎,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却满是兴奋。
“接住啦,阿进哥!”宋砚溪踮着脚,接过又一篮沉甸甸的柿子。
“小心点,别砸坏了。”张翠翠细心地将柿子一个个码放整齐。
没多久,带来的两个大背篓和一个大竹筐就都装满了橙红可爱的柿子,估摸着得有三大筐之多。阿进还在树上,树顶还有不少柿子。
宋清越仰头喊道:“阿进,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摘了!”
阿进闻言,停下动作,有些不解:“姑娘,树上还有不少呢,都熟透了,不摘可惜了。”
宋清越看着那些在枝头摇曳的红柿子,解释道:“不摘了,留一些在树上。冬天食物少,这些柿子可以给过冬的鸟儿吃。咱们不能把果子都摘绝了。”
刘氏在一旁听了,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女儿的话,用一种带着古老智慧的语气说道:“越越说得对。这柿子树结了这么多果子,辛苦了一年,咱们也不能太贪心,得留些在上面陪陪它。把果子都摘光了,树也会孤单的。
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山上打猎不捕幼崽,地里收成不绝根种,树上摘果不留空枝,这才是长久的道理。”
宋砚溪看着满筐的柿子,发起了愁:“可是……咱们自己家吃,要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呀?村子里几乎家家都有柿子树,今年看着都大丰收,想送人都送不出手。”
这确实是个幸福的烦恼。这么多柿子,新鲜吃肯定吃不完,放久了又会烂掉。
宋清越看着那三大筐诱人的红柿子,脑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她记得前世好像有柿饼、柿子酱……或许,可以换个法子,把这些丰收的果实长久地保存下来,变成冬日里不一样的甜蜜。
“先抬回去再说!”她大手一挥,“吃不完,咱们就把它变成能存得住的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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