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川、张阿进、张翠翠以及刘二牛等几人,被分到了同一队,他们的目标是村子东面最为险峻的鹰嘴涧。
顾名思义,鹰嘴涧因瀑布上方一块突出的巨大悬石形似猛禽的利喙而得名,那里地势陡峭,水流湍急,平日里几乎无人敢去攀登。
一行人沿着蜿蜒的山溪逆流而上,目光如同梳子一般,仔仔细细地扫过溪流两岸每一处湿润的石头缝隙。
王掌柜画的那张“石上油菜”图样,早已被他们反复观看,几乎烙印在脑海里——那肥厚翠绿的匙形叶片,那紧贴石缝生长的姿态。
然而,希望随着脚步的延伸而一点点变得渺茫。
他们拨开丛生的蕨类,俯身探查每一个可能藏匿药草的角落,溅起的冰冷溪水打湿了裤腿,手臂也被锋利的岩石边缘划出了细小的血口。
大半天过去了,太阳已经偏西,林间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他们却连一株类似“石上油菜”的草药都没有发现。
“这鬼地方,石头缝里除了青苔,还是青苔!”
刘二牛性子急,忍不住焦躁地抱怨起来,他用柴刀泄愤似的砍了一下旁边的灌木,“涧底下都找遍了,毛都没有!上面那鹰嘴泉眼,看着就更不可能有了!难不成大力哥真的……”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那份绝望已经清晰地写在脸上。
“二牛!闭嘴!”宋大川猛地回头,厉声喝止,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麻风村的人,哪个不是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忌讳这种不吉利的丧气话,尤其是在这紧要关头。
“找不到就继续找!说这些混账话有什么用!”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张翠翠一直沉默着,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只顾着低头搜寻,而是不时抬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那几乎垂直的、布满了湿滑青苔的鹰嘴涧崖壁。
瀑布并不算特别宏大,但水流常年冲刷,使得岩壁光滑如镜,没有流水冲刷的部分又长满了湿滑的青苔,极难攀附。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瀑布顶端、鹰嘴状悬石下方不远处,一株从岩缝中顽强生长出来的手腕粗细的树枝上。
那树枝斜斜地伸出,像一只邀请的手臂。
“哥哥,宋大叔,你们看上面。”
翠翠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她伸手指向那根树枝,“那里有一根结实的树枝。我们带了绳子,我想……可以把绳子抛上去套住那树枝,然后我顺着绳子爬上去,到泉眼那里看看!”
她顿了顿,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继续清晰地说道:“我身量小,身轻些,爬这样的绳子会比你们容易些,也更安全。让我试试吧!”
“不行!绝对不行!”
张阿进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他仰头看着那湿滑陡峭、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崖壁,以及下方奔流翻滚的涧水,心头一阵发紧,“那太危险了!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上去?要上去也是我上去!”
“对对对!翠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崖壁滑得很,万一失手……”
宋大川也连连摆手,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刘二牛也劝道:“是啊翠翠,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或者去别处找找看。”
然而,张翠翠平日里温顺柔和的眼神此刻却异常坚定。
她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这崖壁太陡太滑,你们身量重,力气虽大,但反而不好借力,爬上去更危险。我小时候……在老家也爬过树采果子,有些经验。”
她看向哥哥和宋大川,眼神清澈而真诚,“宋大叔,大牛哥,大力哥和我家姑娘,都是救过我们兄妹性命的大恩人。
现在为了救大力哥,我冒这一点险,真的不算什么!请你们让我试试吧!”
她这番话,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敲在几人心上。
看着她那瘦弱却挺得笔直的身躯,以及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宋大川和阿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挣扎与动容。
最终,宋大川重重叹了口气,用力一拍大腿:“罢了!翠翠丫头有心了!就依你!但是千万要小心!一旦觉得不行,立刻给我们信号,我们拉你下来!”
“哎!”翠翠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宋大川和张阿进挑选了最结实的一根长绳,仔细检查没有磨损后,阿进奋力将绳子一端抛向那根悬空的树枝。
试了几次,绳套终于准确地套住了树枝,并拉紧打了一个牢固的结。
两人用力抻了抻,确认绳索足够稳固。
“翠翠,你把外面这件厚衣服脱了。”宋大川经验老到地吩咐,“等会儿爬上去,衣服肯定会被瀑布的水汽和岩壁上的积水打湿,穿着又沉又冷。等你下来了,再换上干爽的。”
“好。”翠翠依言脱下外衣,露出里面单薄的中衣。
接着,宋大川又指挥阿进和刘二牛,将带来装药的大麻袋展开,四人分别拉住麻袋的四个角,在翠翠准备攀爬位置的正下方,拉开了一道简陋的“安全网”。
“我们都在这下面接着!万一……万一脚滑了,跌下来,我们拼了命也要把你接住!”宋大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妹妹,一定!一定要小心!抓紧绳子!脚踩稳!”张阿进紧张得手心冒汗,一遍遍地叮嘱。
翠翠将绳索在腰间和腿上缠绕了几圈,打上死结,又用力拉了拉,确认无误后,对着众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转身,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了湿冷的绳索。
攀爬开始了。岩壁远比看上去更加湿滑难行。
翠翠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紧绳索,脚尖在长满青苔、几乎无处着力的岩壁上艰难地寻找着微小的凸起或缝隙。
瀑布溅起的水雾不断打在她身上、脸上,冰冷刺骨,很快她的头发和单薄的中衣就彻底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
她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崖下的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方那个缓慢移动的、小小的身影,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足足花了将近三刻钟,张翠翠才终于有惊无险地爬到了崖顶。
当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崖顶的植被后时,崖下的三人才敢稍稍喘口气,但随即又为她在上面的情况担忧起来。
片刻的寂静之后,崖顶上突然传来了翠翠惊喜的、带着颤音的呼喊:“找到了!宋大叔!哥哥!找到了!这里真的有!跟图上一模一样!”
这声音如同天籁,让崖下众人瞬间狂喜!
只见翠翠小心翼翼地将采到的草药,用藤蔓捆扎好,从崖顶扔了下来。
张阿进连忙接住,仔细一看,果然是七八株通体翠绿、叶片肥厚水灵的药草,与王掌柜所画的“石上油菜”分毫不差!
翠翠心思细腻,她并没有将发现的十几株药草全部采光,而是只连根拔起了一半,剩下的则只采摘了部分枝叶,小心翼翼地留下了根茎和嫩芽。
她记得她家姑娘说过,山中采药,不可竭泽而渔,要留根续种,方是长久之道。
又过了漫长的一刻多钟,张翠翠才顺着绳索,更加小心地缓缓爬了下来。
当她双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时,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被眼疾手快的阿进一把扶住。
翠翠的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浑身湿透,不住地打着冷颤,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完成任务后的喜悦与放松。
“找到了!太好了!大力哥有救了!”刘二牛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宋大川看着翠翠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敬佩,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只知埋头干活的小姑娘,关键时刻竟有如此胆魄和情义,他由衷地赞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翠翠,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了!快,快把干衣服换上!”
阿进连忙从背篓里拿出翠翠的干外衣给她披上,又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下来裹住她。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林间暮色四合。
众人不敢耽搁,怀揣着那来之不易“石上油菜”,踏着渐浓的夜色,匆匆赶回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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