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咱们就接着讲第二十八个故事——。
这个故事,关乎生死界限,也关乎那执行天道、冰冷无情的“使者”。
这事儿出在屯子里最年长的韩老太爷身上。韩老太爷活到九十八,无病无灾,只是身子骨一天天虚弱下去,像是油尽灯枯。家里人都知道,老太爷的大限快到了。
有一天夜里,韩老太爷突然精神好了许多,能坐起来喝小半碗粥了,还跟儿孙们说了不少话。家里小辈还挺高兴,以为老爷子缓过来了。可伺候了老太爷一辈子的老奶奶,却偷偷抹眼泪,对儿子说:“这是‘回光返照’,你爹……怕就是今晚的事了。”
果然,到了后半夜,韩老太爷又昏睡过去,呼吸变得又轻又慢。
他最小的孙子,那年才十二岁,叫铁蛋,睡在里屋炕上。半夜里,他被一阵奇怪的响声惊醒了。
那声音,像是铁链子拖在地上,“哗啦啦……哗啦啦……”,由远及近,非常清晰,却又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空洞感,不像是从院子里传来的,倒像是……直接从墙壁或者地底下透进来的。
铁蛋吓得缩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那铁链声到了外屋,就在韩老太爷的炕前,停住了。
紧接着,他听到两个极其冰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在对话,那声音不像人声,倒像是两块生铁在摩擦:
“是这家吗?”
“是,韩xx,阳寿已尽,带走。”
“锁上。”
然后,又是“哗啦”一声铁链抖动的脆响。
铁蛋吓得浑身发抖,死死咬住被角。过了一会儿,那铁链声再次响起,“哗啦啦……哗啦啦……”,由近及远,慢慢地消失了。
就在铁链声彻底消失的刹那,外屋传来了老奶奶一声压抑的、悲恸的哭声——韩老太爷,咽气了。
第二天,铁蛋战战兢兢地把昨晚听到的告诉了大人。大人们听完,脸色都变了,又是害怕,又是庆幸。
害怕的是,那传说中的,竟然是真的!庆幸的是,铁蛋年纪小,眼睛干净(据说小孩有时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只是听见,没真的看见。老辈人说,要是真看见了阴差的模样,或者被阴差发现你在看他们,那麻烦就大了,说不定会被一起带走。
韩老太爷的丧事办得格外隆重,家里人多烧了无数的纸钱金元宝,说是打点阴差,让老太爷在下面少受罪,路上走得顺当。
后来,屯子里有经验的老人说,那晚铁蛋听到的,就是“阴差”来勾韩老太爷的魂了。他们拿着勾魂索(铁链),核对姓名,锁住魂魄,带回地府。这是天地间的规矩,谁也逃不过。
只是这规矩,执行起来,是那么的冰冷、无情,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铁腥味。
这的事,虽然没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却让屯子里的人对“死亡”这件事,有了更具体、也更森然的想象。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是伴随着那清晰的、来自幽冥的铁链声,提醒着每一个活着的人,生命的尽头,站着的是何等存在。
也正因为如此,屯子里的人更加看重“积阴德”,善待他人,孝敬长辈,希望到了那一天,来的阴差能手脚轻些,路上的盘缠能宽裕些。这或许,是人们对那冰冷天道,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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