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激战硝烟尚未散尽,夕阳的余晖已如血染。陈宇站在指挥所外,望着湖面上那片如同鬼魅般徘徊的日军船队阴影,心中没有半分击退敌军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压力。今日之战,日军的决心和投入的兵力远超预期,夹浦镇还能撑多久?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早在下午战斗最激烈时,就已派出了几批传令兵,分头寻找外出执行袭扰任务的一营、三营和侦察连。他原本以为日军扫荡的重点在陆路,夹浦镇最多面临牵制性攻击,没想到鬼子竟下了如此血本,水陆并进,直掏他的心脏!
同时,他也派人火速前往长兴县城,向刘伟通报夹浦镇遭遇日军主力水陆猛攻的情况,一方面是求援,另一方面也是预警——日军此次扫荡,绝非小打小闹。
然而,深夜时分,传令兵们带回的消息,让指挥所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派往一营和侦察连的传令兵还算带来了些许安慰:两部均已接到命令,正火速回援。但路途需要时间,尤其是需要规避日军陆上扫荡部队的封锁线,最快也要明日天黑前后才能抵达。
而派往三营的传令兵带回的消息则让陈宇眉头紧锁:三营在运动途中,捕捉到了一个绝佳战机——伪军一个团正作为日军先头部队,大摇大摆地行进,戒备松懈。朱希认为这是重创敌军的良机,已布置好伏击圈,正在等着这伙伪军进入伏击圈。他请求允许在打完这一仗后,再全速回援夹浦。陈宇看着地图,心中权衡,最终咬牙同意了朱希的请求。战机稍纵即逝,若能吃掉伪军一个团,对全局亦是有利,只是夹浦的防御压力,又要加重几分。
最坏的消息来自长兴。派去的通信兵带回了刘伟的传话:长兴县城白天也遭到了日军数架飞机的轰炸,城内多处民房起火,百姓也有伤亡。更令人不安的是,日军侦察分队已经出现在县城外围,并与防守城郊的62师部队发生了多次小规模交火。刘伟判断,日军对长兴的总攻即将开始!他手中兵力捉襟见肘,62师李营长自身难保,根本无法派出任何援兵。战区已急调62师另一个营增援长兴,但能否在日军完成合围前赶到,还是未知数。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了。”郑云鹏放下信纸,声音干涩。
陈宇默然点头。他环顾指挥部里神色凝重的李文斌、郑云鹏等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最终还是得靠自己!统计一下我们的家底吧。”
李文斌立刻汇报:“司令,经过一天激战,各营连伤亡加起来超过两百,尚在可承受范围。但弹药,特别是炮弹消耗巨大!炮艇和岸防的机关炮炮弹,照今天的打法,明天最多支撑半个小时。迫击炮……今天被鬼子飞机炸毁了两门,现在只剩两门了,炮弹也消耗了近半。”
“最麻烦的是鬼子船上的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郑云鹏补充道,“它们可以在我们迫击炮射程外从容开火,我们只能挨打,无法还手,太被动了!”
众人陷入沉默,这几乎是一个死局。没有炮弹,仅凭步枪和有限的机枪,根本无法阻挡日军舰艇的靠近和步兵的登陆。
良久,负责后勤和防守码头的李文斌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司令,既然炮弹留着明天也打不了多久,不如赌一把!集中所有机关炮,就打那两艘载着步兵炮的大船!机关炮的射程够得着!打掉或者打跑它们,我们就算用光了炮弹也值!至少能扳回一点被动!”
陈宇目光一凝,仔细琢磨着这个大胆的计划。这无异于孤注一掷,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云鹏,你觉得呢?”
郑云鹏思考片刻,重重一点头:“我看可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鬼子在远处把我们当靶子打!”
“好!”陈宇下定决心,“叫炮连连长过来,我们连夜制定方案,测算射击诸元,明天,就给我盯死了那两艘船打!”
长夜漫漫,但夹浦镇无人安眠。士兵们趁着夜色加固工事,搬运弹药,抢救伤员。炮连的阵地上,炮手们则借着微弱的灯光,反复检查仅剩的三门机关炮,根据白天的观测数据,精心计算着射击参数。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最后的压抑与准备。
湖面上的日军船队也异常安静,只有零星灯火在黑暗中闪烁。他们同样是血肉之躯,经过一天高强度战斗,也需要休整和补充,为第二天的总攻积蓄力量。
翌日,黎明来得格外缓慢。当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熟悉的引擎轰鸣声再次由远及近——日军的飞机又来了!或许是昨天遭到了防空火力的迎头痛击,今天这两架敌机显得谨慎了许多,不敢再低空俯冲,而是在较高的空域匆匆掠过,像完成任务般将炸弹投下,大部分都落入了湖中或镇外的荒野,除了激起巨大的水柱和尘土,未对守军造成任何实质性损伤,便逃也似的飞走了。
紧接着,便是日军例行的“火力准备”。那两艘显眼的、搭载着九二式步兵炮的大型汽船,再次前出到距离岸边约一千八百米的位置,比昨天更近了些,或许昨天没有遭到攻击,让日军更大胆了,开始对码头及沿岸阵地进行炮击。而日军的整个船队也开始重新编组,规模似乎比昨日更大,不仅原有的炮艇、装甲艇悉数在场,连大量运输步兵的汽艇和木船也都调整好了方向,密密麻麻,蓄势待发,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机会来了!”陈宇在指挥所里紧紧握着望远镜,看到那两艘目标船果然再次前出,并且为了追求精度而进入了更危险的区域,他立刻下令:“机关炮,瞄准目标,给我打!把所有炮弹,全部打光!”
“咚咚咚!”“咚咚咚!”
三门机关炮几乎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积蓄了一夜的怒火和最后的家底,化作一道道炽热的火线,划破清晨的湖面,直扑那两艘日军汽船!
这个距离对于直瞄的机关炮来说,命中率确实不高。绝大部分炮弹都落在了目标周围,炸起冲天的水柱。但持续不断、覆盖式的火力打击,显然完全出乎日军的意料!他们根本没料到中国军队会如此“奢侈”和“疯狂”,将宝贵的炮弹用于攻击远距离的移动目标!
炮击持续了二十多分钟,直至最后一发炮弹被打光。炮管因为高速射击而变得滚烫,冒着缕缕青烟。炮手们按照预定计划,在打光炮弹后,迅速撤离了暴露的炮兵阵地。炮艇上的水兵也全部携带轻武器登岸,加入了码头守军的行列。
战果很快反馈回来:那两艘日军汽船均被击中多次!虽然20毫米炮弹未能将其击沉,但也在船体上开了好几个窟窿,造成了船上日军的一定伤亡,更重要的是,这种不顾一切的亡命打法,极大地震慑了日军。那两艘汽船立刻停止了炮击,冒着烟,狼狈地向远离湖岸的方向逃去,再也不敢在守军有效射程内逗留。
“值了!”李文斌狠狠一挥拳。虽然打光了所有机关炮炮弹,但拔掉了日军最讨厌的“远程钉子”,极大地减轻了守军的心理压力和实际伤亡。
然而,失去了远程压制火力的恶果也立刻显现。日军指挥官见远程炮火支援失效,似乎被彻底激怒,孤注一掷,集中了所有能够机动的舰艇和登陆部队,向码头区域发起了开战以来最为猛烈的总攻!
没有了机关炮的威胁,日军的炮艇和装甲艇更加猖狂地抵近射击,用密集的舰炮和机枪火力覆盖守军阵地。炮弹和子弹如同犁地一般,将码头区域的工事反复梳理。守军仅剩的两门迫击炮虽然拼命反击,但面对数十艘敌船的围攻,无异于杯水车薪。
最危急的时刻终于到来。数艘日军登陆艇不顾伤亡,强行靠上了残破的码头栈桥,大批日军士兵嚎叫着跳上岸,与守卫码头的二营部队短兵相接,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刺刀的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二营新兵多的劣势在此刻暴露无遗,面对凶悍的日军老兵,防线摇摇欲坠。
“特务连!一营留守连!全部给我顶上去!把鬼子赶下湖!”陈宇眼睛血红,抽出了自己的手枪,亲自带队冲向了码头方向!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瞬间稳住了即将崩溃的战线。特务连都是百战老兵,拼刺技术精湛,一营留守连也是久经战阵。在陈宇的亲自指挥下,战士们以血肉之躯,一寸一寸地与日军争夺着码头阵地,战斗残酷到了极点。湖水被鲜血染红,栈桥上堆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
这场惨烈的码头争夺战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日军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后,终于因为后续兵力不继和士气受挫,再次被顽强的守军击退,残部仓皇撤回船上。
经此一役,日军似乎也耗尽了最后一股锐气。整个下午,湖面上的日军船队都异常安静,没有再组织起像样的进攻,只是远远地监视着夹浦镇。
当夜幕终于降临,精疲力尽的守军几乎连庆祝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和口令声——一营派出的先头部队,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终于赶回了夹浦镇!
看着风尘仆仆但眼神坚定的援兵,陈宇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他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或许暂时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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