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四大队指挥部内灯火通明。陈宇和朱希相对而坐，面前的简陋木桌上摊开一张手绘的军事地图。两人眉头紧锁，都在为如何铲除胡肇汉这个祸害而发愁。油灯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土墙上，随着火光跳动而变幻不定。
这个胡肇汉，简直就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朱希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宜兴县城位置，平时带着亲信龟缩在宜兴县城里，有日军重兵把守，根本不轻易出来。就凭我们四大队这点实力，想要强攻宜兴，无异于以卵击石。
陈宇的目光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留在丁山镇的位置。这个位于宜兴西南的古镇，以盛产陶瓷闻名，是周边地区重要的商贸集镇。此刻，这里正驻扎着胡肇汉的主力部队。
丁山镇...陈宇若有所思，这里既是重要的陶瓷产地，又是商贸要道，胡肇汉的部队在此驻守，怕是捞了不少油水吧？
何止是捞油水！朱希冷笑一声，这个汉奸借着日军的势，在丁山镇强征暴敛，丁山镇的十几家陶瓷作坊因为他，现在几乎都瘫痪了。更可恨的是，他还对路过的的茶叶和山货贸易的商队强行征税，赚得盆满钵满。上个月，他还强占了镇子上一个茶商的宅子，把原来的主人赶出了家门。
陈宇仔细端详着地图上丁山镇的地形标注：这里没有日军驻扎，胡肇汉的部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镇子上有地下党的组织，能够提供情报支援。如果要打这里，倒是不难。可是...
可是就算我们端了他在丁山镇的老巢，只要胡肇汉本人还在，用不了多久他就又能拉起一支队伍。朱希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无奈，这个汉奸在本地经营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加上有日本人撑腰，想要招募兵源易如反掌。上次我们端掉他一个据点，不到两个月他又拉起了百来号人。
两人陷入沉默。指挥部外，夏夜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更添几分烦躁。远处偶尔传来犬吠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一筹莫展之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通讯员带着满身露水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大队长，陈支队长，丁山镇的地下党传来紧急情报！
朱希猛地站起身：什么情报？
明天是胡肇汉老母亲的七十大寿，这个汉奸要在丁山镇的老家大摆宴席，为母亲祝寿，胡肇汉今天就在丁山镇！地下党的同志说，胡肇汉是个出了名的孝子，这次寿宴准备得很隆重，请了镇上所有的头面人物。
这个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顿时在指挥部内激起层层涟漪。陈宇和朱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得的机会。
好一个孝子！陈宇冷笑道，终于让我们等到他离开乌龟壳的时候了。
朱希立即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丁山镇和宜兴之间的道路上划过：胡肇汉的老家就在丁山镇东街，是一处三进的大宅院。从宜兴到丁山镇只有一条大路，沿途要经过两座石桥，地形很适合打伏击。二中队可以在第一座石桥设伏，阻止宜兴方向的援军。
不过...陈宇沉吟道，以胡肇汉的多疑性格，他既然敢离开宜兴县城，必定会做足防备。我们得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地下党的同志在情报里提到，通讯员补充道，胡肇汉这次带了一个加强班十几个护卫，人手一长一短两支枪，都是他的亲信。而且...据说他还花钱特意从宜兴请了日军随行保护。
朱希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狗汉奸，还真是怕死，也是把日本主子伺候得周到！听说他每次出行都要变换路线，住的地方也要经常更换，就是怕被人暗算。
陈宇却微微一笑：这样更好。既然他要摆寿宴，我们就送他一份！这次一定要把这个祸害连根拔起。
计议已定，朱希立即命令部队集合。黑暗中，战士们悄无声息地整理装备，检查枪支。每个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但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一个铲除这个祸害太湖地区多年的汉奸的机会。新兵小王紧张地检查着手中的步枪，老兵李大山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跟着队长们的指挥走就行。
部队趁着夜色向北进发。月光透过云隙，在山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战士们排成一列长队，脚步声轻捷而整齐，只有偶尔传来的武器碰撞声打破夜的宁静。沿途经过的几个村庄都静悄悄的，只有几声犬吠为这支秘密行军的队伍送行。
陈宇和朱希并肩走在队伍中间。望着身前身后这些沉默行军的战士，陈宇不禁感慨：四大队的战士们训练有素啊，夜行军都能保持这样的纪律。
朱希低声道：这都是被逼出来的。在这一带活动，如果不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早就被日军消灭了。记得去年有一次，我们因为在行军时发出太大动静，差点被日军包了饺子。从那以后，每个新兵都要接受严格的夜行军训练。
凌晨时分，部队抵达预定位置。朱希按照计划，命令二中队秘密埋伏在丁山镇通往宜兴的道路旁，负责警戒和阻击可能从县城出来的日军增援。一中队则担负主攻任务，直扑丁山镇。二中队长薛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指挥员，他立即指挥战士们占据道路两侧的制高点，布置交叉火力点。
陈宇和朱希随同一中队行动。当队伍行进到丁山镇外的石桥上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镇子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青瓦白墙的民居错落有致，几处早起的炊烟袅袅升起，好一派江南水乡的宁静景象。桥下的河水静静流淌，映着天边初现的霞光。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
砰！砰！
突然，镇子里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变得密集起来。
怎么回事？朱希脸色一沉，战斗提前打响了？
不一会儿，一名通讯兵从镇子里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大队长，一中队在镇子东街和敌人交上火了！
是胡肇汉的部队吗？朱希急忙问道。
不！是鬼子！通讯员的回答让两人都吃了一惊，这些鬼子应该就是胡肇汉这次花重金，请宜兴的宪兵队派来随行保护的。现在这支日军小队正依托镇上的小庙进行抵抗！
陈宇立即对朱希说：命令特务连那个排上去增援！日军装备精良，单靠一中队恐怕难以快速解决战斗。
朱希点头，随即下达命令。特务连的战士们如猛虎下山，迅速冲向枪声最激烈的方向。这些战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战术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就与一中队形成了合围之势。
镇子东街的小庙前，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日军一个小队约三十余人，凭借着坚固的庙墙和精良的武器负隅顽抗。九二式重机枪的射击声格外刺耳，压得一中队的战士们抬不起头。子弹打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串火花。
一中队中队长叶成忠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见强攻难以奏效，立即改变战术。
用手榴弹！掷弹筒准备！叶成忠大声命令，二排从侧面迂回，用火攻！
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几枚手榴弹同时投向庙墙后的日军阵地，爆炸声震耳欲聋。与此同时，迂回到侧翼的战士点燃了沾满煤油的布团，投向庙宇的木质窗棂。火势很快蔓延开来，浓烟滚滚。日军在庙内陷入混乱，有人想要救火，有人还在继续射击，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陈宇和朱希赶到前沿阵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叶成忠打得不错。陈宇赞赏道，懂得灵活运用战术。
朱希笑道：这小子跟着我打了三年游击，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去年在长兴那次战斗中，他就用火攻端掉了日军的一个碉堡。
在火力压制和火攻的双重打击下，日军的抵抗渐渐减弱。特务连的战士们趁机发起冲锋，与一中队一起杀入庙内。战士们在浓烟中与日军展开白刃战，喊杀声、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
短兵相接的战斗异常惨烈。庙宇内枪声、呐喊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经过约半小时的激战，庙内的枪声终于停息。战士们开始清理战场，确认每一个倒下的敌人。
叶成忠满身烟尘地从庙里走出来，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报告大队长、陈支队长，战斗结束！共打死打伤鬼子和伪军四十多人，胡肇汉和鬼子小队长都被我们击毙了！我们在后殿发现了胡肇汉的尸体，这个汉奸还想从后门逃跑，被我们的战士当场击毙。
朱希重重地拍了拍叶成忠的肩膀，干得漂亮！
陈宇关切地问：部队伤亡如何？
牺牲五人，伤十二人。叶成忠的声音低沉下来，都是好兄弟啊...特别是新兵小王，为了掩护战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一颗手榴弹...
这时，战士们从庙里抬出了缴获的武器：一挺九二式重机枪、一部掷弹筒，还有十多支步马枪和大量弹药。这些武器在晨曦中闪着冷冽的光芒。
看着这些战利品，朱希既喜又忧：立即打扫战场，宜兴的鬼子随时可能出城增援。二十分钟后全体撤离！
战士们迅速行动开来。有人负责收集武器弹药，有人负责安置伤员，还有人负责将阵亡战友的遗体妥善安置。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快打快撤的作战方式。医务兵小张流着眼泪为牺牲的战友整理遗容，旁边的老兵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宇站在小庙前，望着忙碌的战士们，心中感慨万千。这次战斗让他对游击战有了全新的认识。四大队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一旦得手，立即转移，绝不给敌人报复的机会。这种战术虽然不能立即收复失地，但却能持续消耗日军的有生力量。
怎么，陈支队长有什么感触？朱希走过来问道。
陈宇回过神，诚恳地说：这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们这种打法，既能够有效打击敌人，又能够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相比之下，我把一大队、二大队焊死在青山、青云两个镇子上，实在是太过被动了。我们总是等着日军来进攻，然后被动防御，这样打下去，再多的兵力也经不起消耗。
朱希点点头：我们也是吃了很多亏才总结出这些经验。在这一带活动，如果不能做到来去如风，早就被日军吃掉了。记得最开始我们也想过建立固定根据地，但很快就发现，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死守一地等于自寻死路。
二十分钟后，部队集合完毕。一中队、二中队的战士们带着战利品和伤员，迅速向吴兴方向转移。当最后一支队伍消失在晨雾中时，丁山镇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那座被战火熏黑的小庙，还在默默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激战。镇上的百姓们悄悄打开门窗，目送着这支为他们除掉祸害的队伍远去，眼中满是感激。
走在撤退的路上，陈宇的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回到临安后的改革方案。他要把在四大队学到的这些经验带回去，让一大队、二大队也运动起来，不要只是在青山镇、青云镇两个小镇子，要在运动中寻找战机，在游击中消耗敌人。还有情报工作也很重要，这次丁山镇的战斗全靠着地下党的情报，他回去不仅要组建专门的侦察分队，还要加强和浙西特委的合作，加强对敌情的掌握；要训练战士们的机动能力，提高行军速度；要改变固守待援的思维，主动出击，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是时候改变打法了。陈宇在心中默默说道，只有让部队运动起来，才能真正发挥出敌后抗战的威力。我们要像水一样流动，让敌人捉摸不透我们的行踪；要像风一样来去自如，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敌人来这么一下子。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阳光洒在战士们身上。虽然一夜未眠，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喜悦和坚定的信念。他们知道，今天的这一仗，不仅除掉了一个祸害百姓的汉奸，更沉重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而这一切，都只是他们抗战道路上的一小步，未来的路还很长，战斗还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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