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腿上的腐肉被粗糙地削去，露出底下惨白带血丝的骨头。小瑶用撕开的布条，蘸着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雨水，哆嗦着进行最后的包扎。动作笨拙，但勉强止住了血。剧痛让苏婉一度再次昏死过去，又被生生痛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罗峰站在一旁，如同冰冷的计时器。他没有催促，但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几乎凝固。
远处街道上，丧尸互相吞噬的混乱仍在继续，嘶吼和撕扯声此起彼伏，像一场永不落幕的血肉盛宴。偶尔有获胜者仰头发出的、夹杂着痛苦与某种诡异满足感的嚎叫，穿透雨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它们在进化。虽然缓慢，但确实在变强。
罗峰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一点。体内那股力量对此传递出更强烈的饥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需要移动。这个便利店不再安全。血屠帮的尸体会吸引更多麻烦，苏婉的伤势和精神状态也需要一个更稳定的环境来观察和……利用。
“好了…好了……”小瑶终于系上最后一个结，瘫软在地，几乎虚脱，手上身上全是血污。
罗峰走过去，看了一眼包扎。粗糙，但暂时够用。他没有任何表示，目光落在苏婉惨白汗湿的脸上。
“能站起来吗？”
苏婉艰难地喘息着，尝试移动那条伤腿，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死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痛苦。她知道，如果她说不能，下一秒就会被抛弃，或者变成“食物”。
罗峰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苏婉用双臂支撑起上半身，一点点挪下桌面。伤腿触地的瞬间，她闷哼一声，身体一软，差点栽倒，幸好及时用手撑住了旁边的货架。她大口喘着气，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瑶下意识想去扶，被罗峰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走。”罗峰吐出第一个字，转身率先向门口走去。
苏婉咬着牙，拖着那条几乎无法用力的腿，一步一步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冷汗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小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不敢靠太近，也不敢离太远。
三人以一种极其怪异而缓慢的队形，走出了便利店的破洞。
外面的空气更加污浊，浓重的血腥和腐烂味几乎令人窒息。血雨变得细密，但依旧冰冷。街道上，景象如同地狱。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几处地方还在上演着丧尸互噬的惨剧，对经过的活人似乎视若无睹——苏婉在极度痛苦中，依旧本能地维持着那微弱的精神屏蔽，虽然范围缩小到只勉强覆盖三人，波动也极其不稳。
罗峰走在最前面，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导向性。他的感知全力张开，如同无形的触须，扫过街道两侧每一个窗口，每一条巷口，规避着那些能量波动异常强大的个体，同时……锁定着猎物。
他的目标明确——城南，血屠帮的据点，废弃屠宰场。那里有物资，有车辆，更重要的是，可能还有更多关于这个末世的信息，以及……潜在的“食物”。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侧方巷子里突然蹿出三只刚刚完成一次吞噬的丧尸。它们的动作明显比普通丧尸迅捷一些，爪牙上还滴着同类的黑血，灰白的眼珠转动，似乎对经过的活人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感应，喉咙里发出迟疑的嗬嗬声。
苏婉身体猛地一僵，精神屏蔽出现了一瞬间的剧烈波动！
那三只丧尸立刻被吸引，嘶吼着扑了上来！
小瑶吓得尖叫一声，闭眼抱头蹲下。
罗峰甚至没有回头。
他的左手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向后猛地一甩！
嗡！
一股无形的吞噬力场扩张开来，并非覆盖全身，而是精准地笼罩了三只丧尸扑来的路径！
冲在最前面的那只丧尸，半个身体闯入力场范围，动作瞬间僵滞，身体如同被强酸泼中，迅速干瘪腐朽，化作飞灰！
后面两只被同伴的瞬间湮灭吓到，动作一滞。
就这一滞的功夫。
罗峰右脚蹬地，身体以左脚为轴猛地旋转，右手握着的匕首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噗！
精准地割开了两只丧尸的喉咙！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黑血喷溅。
两只丧尸嗬嗬着倒地抽搐。
从遇袭到解决，不过两三秒。
罗峰甩了甩匕首上的污血，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扫过脸色惨白、几乎要崩溃的苏婉。
“控制好你的脑子。”他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下次，我不会出手。”
苏婉大口喘息着，腿上的剧痛和精神透支的双重折磨让她几乎虚脱，但罗峰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她拼命集中几乎要涣散的意识，重新稳定那摇摇欲坠的精神屏蔽。
小瑶颤抖着站起来，看着地上迅速失去生机的丧尸，又看看罗峰冷漠的背影，恐惧更深。
队伍继续沉默前行。
越靠近城南，周围的建筑越发破败，丧尸的数量似乎减少了，但偶尔出现的个体，却明显更强壮、更敏捷，互相攻击吞噬的现象也更加普遍和激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罗峰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的感知捕捉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一些丧尸的波动异常狂躁，充满了破坏欲，但它们的身体……似乎在某些方面变得更加“脆弱”？像是被催熟的果实。
转过一个街角，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中心矗立着一栋庞大的、有着高大烟囱的建筑，围墙高耸，铁丝网缠绕——废弃屠宰场。
血屠帮的据点。
但此刻，屠宰场大门洞开，门口躺着几具身穿血屠帮服饰的尸体，死状凄惨，像是被巨力撕碎。围墙上有激烈的弹孔和爪痕。
里面寂静无声。
罗峰停下脚步，示意身后两人噤声。
他的感知如同潮水般向屠宰场内蔓延。
没有活人的波动。只有零星几个冰冷、僵滞的丧尸波动，在里面漫无目的地游荡。
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让罗峰体内吞噬之力微微躁动的……熟悉的能量残留？
是那种变异体的气息？但又有些不同，更混乱，更……不稳定。
他看了一眼苏婉。苏婉摇了摇头，脸色难看，她的精神感知在这里似乎受到了更强的干扰和压制，无法深入。
罗峰目光微凝，握紧了匕首。
看来，血屠帮的麻烦，比那几个杂鱼描述的更大。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抢先一步，端了他们的老巢。
他示意小瑶扶着苏婉在原地等待，自己则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洞开的大门。
屠宰场内更加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腐臭和一种奇怪的药水味。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武器、弹壳和残肢。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他快速搜索了几个主要车间和房间。除了几具游荡的普通丧尸被他顺手解决外，一无所获。物资仓库被搬空了大半，剩下的也被破坏殆尽。
直到他推开一扇厚重的、通往地下冷库的铁门。
一股极其浓烈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腐肉和血腥的恶臭扑面而来！
冷库的备用电源似乎还在勉强运行，昏暗的红色应急灯下，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这里没有被改造成居住区，而是一个……实验室？
冰冷的铁桌上，摆放着各种粗糙的手术器械、玻璃容器，里面浸泡着难以名状的器官和组织碎片，有些明显来自丧尸，有些……则来自人类。墙壁上溅满了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角落里的几个铁笼子空空如也，但笼壁上布满了深刻的抓痕和干涸的黏液。
最引人注目的是冷库中央的一个水泥槽，里面盛满了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绿色液体，液体表面还漂浮着一些未溶解的结晶体和……碎肉。
槽壁边缘，残留着几缕粘稠的、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或者说，能量残留？
罗峰走近，指尖轻轻沾了一点那暗红色的粘稠物。
瞬间！
体内的吞噬之力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饥渴和……兴奋！甚至带着一丝遇到同源能量般的躁动！
这感觉……比他吞噬那只变异体时更强烈！
这不是普通的血！这是……高度浓缩的、被某种方式提炼过的……进化能量？或者说，是试图模仿、催化这种能量的失败品？
血屠帮不仅仅吃人……他们在用活人和丧尸……做实验？试图制造或者控制变异？
罗峰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
他回想起城西的异常，回想起刚才路上那些狂躁而脆弱的丧尸……
线索碎片开始在他脑中拼接。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个地下实验室。
所以，端掉这里的东西，不是来找物资的。是来……销毁证据？或者，拿走了实验成果？
那声痛苦的嚎叫……实验室里逃跑的失败实验体？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
呜嗡——呜嗡——呜嗡——
一阵极其微弱、但频率固定、绝非自然产生的震动声，突然从实验室角落一个半掩的金属储物柜里传了出来。
罗峰眼神一凛，瞬间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柜子旁，匕首横在身前。
他猛地拉开柜门！
里面没有怪物，没有敌人。
只有一具蜷缩着的、早已冰冷的血屠帮成员的尸体，看服饰像是个小头目。尸体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黑色、巴掌大小的金属仪器。
仪器的屏幕已经碎裂，但一侧有个小小的指示灯，正随着那呜嗡声，规律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罗峰小心翼翼地掰开尸体僵硬的手指，拿出那个仪器。
仪器很沉，外壳有磨损，似乎是军用品。屏幕上除了裂痕，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不断滚动的数字和符号残影。
而那个闪烁的红灯旁边，刻着两个模糊的小字：
“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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