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那场发生在客厅角落的、近乎直白的告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宋玖原本就混乱的心湖彻底搅得天翻地覆。
她几乎是逃回了卧室,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傅诗淇那句低沉而清晰的“我不想只是工作关系”反复在她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心上。
震惊、慌乱、无措、羞窘……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害怕去深究的、隐秘的悸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整晚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试图用理智去分析,去告诫自己这有多么不合适,多么危险。他是万众瞩目的演员,她是他的助理,身份的鸿沟,工作的界限,外界的眼光……每一条都像一道冰冷的枷锁,提醒着她必须保持距离。
可心底那个被强行压抑了许久的、因他而起的细微波澜,却在他那句直白的话语后,汹涌地翻腾起来,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拒绝?她似乎……说不出口。接受?她又没有勇气。
这种极致的矛盾和挣扎,让她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眼圈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神情也比平时更加沉默和紧绷。
她甚至有些害怕走出卧室,害怕面对傅诗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那份突如其来的、沉重的……心意。
然而,当她终于鼓起勇气,调整好表情,推开卧室门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时,却发现客厅里异常安静。
傅诗淇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客厅看书或做拉伸,也没有准备早餐。沙发上空荡荡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快步走到书房门口,门虚掩着。她轻轻敲了敲:“毅哥?”
里面传来一声有些沙哑低沉的回应:“……嗯。”
宋玖推开门,只见傅诗淇还躺在书房的加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脸色看起来有些异样的潮红,眉头紧锁,似乎很不舒服。
她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走了进去:“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傅诗淇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带着明显的疲惫。他声音沙哑地说:“好像……有点发烧。头很沉。”
发烧?!
这两个字在疫情期间,无异于一道惊雷!
宋玖的脸色瞬间白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是出于害怕,而是出于一种职业本能的对潜在风险的警惕。谁也不知道这只是普通的着凉感冒,还是……更糟糕的情况。
“量过体温了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尽量平稳。
“还没……刚觉得不对劲。”傅诗淇的声音很虚弱,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您别动!”宋玖立刻阻止他,转身快步走出书房,从医药箱里拿出电子体温计和一瓶未开封的酒精,又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她回到床边,用酒精棉片仔细消毒了体温计,然后递给他:“先量一下体温。”
傅诗淇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他看着她严阵以待、全副武装的样子,眼神黯淡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吓到你了?离我远点吧,万一……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疏离。
宋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床边,等待着体温结果。
几分钟后,体温计发出提示音。傅诗淇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38度5。”
他把体温计递给宋玖,然后拉起被子,将自己往里面缩了缩,刻意拉开了和她的距离,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你出去吧,把门关上。我自己待着就行。联系一下涛哥和剧组,报备一下情况。”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工作时的冷静和果断,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将她推开的意味。
宋玖看着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又看着他刻意背对着自己、缩进被子里的身影,心里那种针扎似的刺痛感更明显了。
她知道他是为她好,怕万一真的是那种病,会传染给她。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立刻退出房间,严格做好防护,等待进一步的检测和安排。这是最专业、最安全的选择。
可是……看着他就那样一个人躺在那里,发着烧,明明不舒服却还要强撑着安排事情,甚至下意识地推开她……她的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一种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冲动,压过了所有的理智和恐惧。
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根本不会照顾自己。以前他生病,都是她和涛哥在身边忙前忙后。现在涛哥不在,只有她。
她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傅诗淇察觉到她的靠近,猛地往床里缩了一下,避开她的手,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严厉:“别碰我!出去!”
他的反应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宋玖的手顿在半空中。她看着他那副拒绝靠近的样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和……勇气。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和坚定:“我不走。”
傅诗淇愣住了,猛地转过头看她,眼中满是惊讶和不赞同:“宋玖!别任性!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任性。”宋玖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里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拗和担忧,“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我知道风险,我会做好防护。”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却更加坚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她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她说的是“你”而不再是“您”。
傅诗淇怔怔地看着她。此刻的宋玖,褪去了平时的冷静和疏离,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容置疑的坚决和……关切。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里面盛满了担忧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勇敢的光芒。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酸涩瞬间涌上鼻腔。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宋玖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转身走出书房,很快又回来,手里拿着退烧药、温水、干净的毛巾和冰袋。她已经戴上了口罩和手套,动作利落而专业。
她将水杯和药递到他面前:“先把药吃了。”
傅诗淇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接过了药和水,乖乖吃了下去。他知道,此刻的宋玖,是劝不动的。
吃完药,宋玖又用温水浸湿毛巾,仔细地帮他擦了擦脸和脖子,动作轻柔而小心。然后,她把冰袋用毛巾包好,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
整个过程中,傅诗淇一直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看着她因为戴着口罩而显得更加清晰的眼睛里的担忧。
那种被悉心照顾、被坚定选择的感觉,像一股强大的暖流,驱散了他身体的不适和心底那点因生病而产生的脆弱和失落。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谢谢……”他声音沙哑地低声道。
宋玖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只是低声说:“您睡会儿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她帮他掖好被角,调整了一下冰袋,然后端着他用过的水杯,转身走出了书房。她没有关门,只是虚掩着,方便随时听到里面的动静。
傅诗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闭上眼睛,感受着额头上冰袋传来的凉意和心里那汹涌的、滚烫的暖流。他知道,有些东西,从她选择留下的那一刻起,就彻底不一样了。
宋玖站在客厅里,背对着书房方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摘下口罩。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心脏还在后知后觉地剧烈跳动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哪来的勇气,竟然敢那样做。但现在,她并不后悔。
她拿出手机,先联系了涛哥和剧组负责人,冷静地报备了傅诗淇发烧的情况,询问接下来的排查和医疗流程。然后,她开始仔细地对客厅和卫生间进行消毒,又将傅诗淇可能接触过的东西单独收纳处理。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神情专注而冷静,仿佛刚才那个冲动而勇敢的人不是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份因他而起的担忧和那份不顾一切的冲动,是多么的真实和强烈。
疫情的风险像一片阴霾笼罩在头顶,但此刻,比起可能被传染的恐惧,她更害怕的,是让他一个人面对病痛和未知。
这种超越职责的、发自内心的牵挂和勇气,让她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他的情感,早已超出了工作的范畴。
那个被她一直压抑和逃避的答案,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痛面前,变得无比清晰而无法否认。
她……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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