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的询问室内，灯光白得有些刺眼。沈清辞抱着依旧昏睡的星辰，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对面是一位面容沉稳、眼神锐利的中年女警官，姓杨。
与仓库那场生死搏杀的激烈截然不同，这里的气氛是另一种压抑的、程序化的审慎。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的味道。
“沈女士，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了解昨晚在城西废弃物流园区发生的事情。”杨警官的声音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根据现场情况和那位……阿坚先生的初步陈述，你们是遭遇了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袭击？”
沈清辞的心脏依旧被恐惧的余波攥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的，警官。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攻击我们。”她选择隐瞒部分真相，这是顾淮之信息里暗示的“暂避”策略——在无法确定警方内部是否绝对安全前，不能全盘托出。
“据我们调查，那个仓库并非合法租赁场所，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杨警官的问题直指核心。
“我……我和孩子遇到了一些麻烦，被人追赶，无意中躲到那里的。”沈清辞垂下眼睑，避重就轻。她不能提及顾淮之，不能暴露安全屋和接应网络。
杨警官的目光在她苍白疲惫却难掩清丽姿容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她怀中孩子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的神情，没有继续逼问，转而说道：“我们检查了现场，袭击者装备专业，行动迅速，撤退得也很干净，不像普通匪徒。另外，我们接到的是匿名报警，对方对你们的位置和处境似乎非常了解。”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匿名报警，果然是顾淮之的手笔。她保持沉默，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星辰。
“沈女士，”杨警官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多了一丝深意，“你和你孩子的处境似乎很复杂，也很危险。如果你需要帮助，或者知道些什么，警方可以为你提供保护。”
保护？沈清辞心中苦笑。陆寒州和林兆龙的势力盘根错节，警方的保护能持续多久？更何况，她现在自身难保，还背负着可能被陆寒州诬陷的“罪名”。
“谢谢警官，我现在……只想和孩子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静待着。”她低声回答，这是她的真心话，却也是此刻最奢侈的愿望。
询问暂时告一段落。由于沈清辞和阿坚都是“受害者”身份，且阿坚的武器被定性为“防卫性质”，警方暂时没有采取强制措施，而是安排她们在支队内部的一间临时休息室留置，名义上是“保护”，实则也是观察。
这间小小的休息室，成了风暴眼中一个短暂而微妙的避风港。
第二节、暗处的角力
就在沈清辞在警局接受询问的同时，外面的世界，两股强大的暗流正因昨晚的变故而激烈碰撞。
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陆寒州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刚刚接到消息，沈清辞和那个野种竟然被警方带走了！而且还是以“绑架案受害者”的身份！
“废物！林兆龙手下都是废物！”他一把将手中的报告摔在桌上，“那么多人，连一个女人和孩子都抓不住，还惊动了警方！”
手下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汇报：“陆总，警方介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我们之前准备的那些……关于夫人涉嫌欺诈的材料，现在恐怕不太方便直接递交了。”
警方不是他陆寒州可以完全操控的势力，尤其是在事情已经曝光的情况下。他原本计划以雷霆手段将沈清辞控制在手里，再慢慢炮制罪名，让她永无翻身之日。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
“查！那个匿名报警的人是谁？是不是顾淮之？！”陆寒州咬牙切齿。一定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律师！他竟然敢用这种方式来对抗自己！
“正在查，对方很谨慎，用了多层加密和虚拟服务器，暂时追踪不到源头。”
陆寒州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警方成了沈清辞暂时的护身符，这让他投鼠忌器。但他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兆龙的电话，语气冰冷：“林董，你的人，把事情搞砸了。”
电话那头，林兆龙的声音倒是听不出太多波澜：“陆总，稍安勿躁。警方介入未必是坏事。至少，人现在在明处了，不是吗？总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暗处找要强。”
“你的意思是？”
“警方那边，我自然有我的关系。把人‘引导’到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并不难。”林兆龙的声音带着老谋深算的笃定，“关键是，我们得统一口径。那个女人，必须坐实了‘精神失常’、‘挟子潜逃’甚至‘涉嫌经济问题’的罪名。只有这样，把孩子‘解救’出来，才名正言顺。”
陆寒州眼中寒光一闪。林兆龙这是想借警方的手，先把那个野种弄出来！至于沈清辞，一个“精神有问题”或者“有犯罪嫌疑”的母亲，自然就失去了抚养权，甚至人身自由。
“可以。”陆寒州冷冷道，“需要什么‘证据’，我这边可以提供。但是林董，我要确保，这一次，绝不会再出任何意外！”
“放心，陆总。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林兆龙挂了电话。
一场针对沈清辞的、更加阴险的舆论和法律围剿，在警局之外，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三节、信任的试探
警局临时休息室内，星辰终于醒了过来。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害怕，紧紧依偎在沈清辞怀里。
那位杨警官再次走了进来，这次手里端着两杯热牛奶和几个包子。“孩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她的态度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谢谢。”沈清辞低声道谢，接过食物，先小心地喂给星辰。
杨警官坐在对面，看着母子二人，状似无意地闲聊般问道：“沈女士，我看你气质谈吐都不俗，不像是一般家庭出来的。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比如……家庭暴力？或者经济纠纷？”
沈清辞动作一顿，抬起眼，正好对上杨警官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她知道，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警方在评估她的背景和处境，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以及她是否值得信任和保护。
她不能说出星辰的身世，那太惊世骇俗，而且缺乏证据，反而可能被当成精神失常的胡言乱语。她也不能直接指控陆寒州和林兆龙，那同样缺乏实证，还可能打草惊蛇。
她斟酌着用词，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颤抖和屈辱：“我……我的婚姻出现了一些问题。我的丈夫，他……控制欲很强，我们之间有很多矛盾。我带孩子离开，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她半真半假地诉说着，将陆寒州的偏执和控制，以及林薇薇母女的挑衅，用模糊的方式表达出来，塑造一个不堪忍受家庭压力而携子出走，却遭不明势力追捕的弱势母亲形象。
杨警官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眼神愈发深邃。作为经验丰富的刑警，她自然能听出沈清辞有所隐瞒，但对方话语中流露出的恐惧和无助，又不似作伪。尤其是孩子对母亲那种全身心的依赖，是装不出来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警方会保障你和孩子的基本安全。”杨警官最终说道，“但是，沈女士，你需要对我们有更多的信任。只有了解全部情况，我们才能更好地帮助你。”
沈清辞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谢谢您，杨警官。我需要一点时间……”
她需要时间思考，需要等待顾淮之下一步的指示，也需要……判断这位杨警官，究竟是暂时的庇护，还是另一重陷阱的开始。
第四节、风暴前的宁静
一天的时间，在警局这种特殊的环境下，缓慢而煎熬地过去了。
外面似乎风平浪静，没有记者围堵，也没有陆寒州或者林兆龙的人前来要人。但沈清辞知道，这平静之下，必然暗流汹涌。
傍晚时分，杨警官再次出现，带来了一个消息：“沈女士，基于目前的情况，以及对你们人身安全的考虑，局里决定将你们转移到我们的一个安全屋进行临时安置。那里更隐蔽，也更安全。”
安全屋？警方的安全屋？
沈清辞心中警铃大作。这真的是保护吗？还是……某种形式的控制？或者，这本身就是陆寒州和林兆龙通过内部关系运作的结果？
她看着杨警官平静无波的脸，无法判断其背后的意图。
“我……可以不去吗？”她试探着问。
“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杨警官的语气不容拒绝，“袭击者的身份尚未查明，他们很可能还在寻找你们。留在警局并非长久之计。”
沈清辞沉默了。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本。无论是真正的保护还是陷阱，她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抱起星辰，跟着杨警官走出休息室。在穿过走廊时，她无意中瞥见一个办公室虚掩的门内，一个穿着西装、背影有些熟悉的男人正在和一名警官低声交谈着。
那个背影……好像是林兆龙的一个手下！
沈清辞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警方的“安全屋”，恐怕并非避风港那么简单。
她握紧了口袋里那部加密通讯器，指尖冰凉。
新的战斗，似乎马上就要在另一个“安全”的牢笼里，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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