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永和宫的第一个午膳,是我宫斗生涯的又一个滑铁卢。
不,不是别人搞我。
是我自己,差点当场掀了桌子。
永和宫是真气派。
地上的金砖能照出人影,柱子上盘着我叫不出名字的瑞兽,连窗户上糊的纱,都是透着淡淡银光的云纱。
我那几个装着金银珠宝的大箱子,摆在角落里,都显得有些朴实无华了。
可送上来的饭菜,配不上这座宫殿。
甚至配不上我昨天在晚晴轩吃的大白菜。
一盘烤鸭,皮是软的,肉是柴的,油腻腻的汁水淌了半盘,看着就让人没胃口。
一盘炒青菜,黑乎乎的,不知道在锅里被折磨了多久,蔫头耷脑,毫无生机。
还有一碗汤,号称是老火鸡汤,喝到嘴里却是一股子寡淡的肉腥味,盐放得能齁死人。
我坐在崭新的花梨木圆桌边,拿着筷子,久久没有动。
新分来的宫女太监们,屏息静气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我能感觉到他们投来的,小心翼翼的目光。
他们可能在想,新晋的端嫔娘娘,怎么不动筷?
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在琢磨什么高深的计谋?
都不是。
我只是单纯的,被难吃到了。
难吃到悲从中来。
我入宫十年,从一个小小的才人,到如今的嫔位,靠的是什么?
是皇帝的宠爱吗?不是。
是娘家的势力吗?更不是。
是我那颗在任何绝境下,都能从食物里找到慰藉的心啊!
可现在,我晋位了,住进了最好的宫殿,却要吃这种猪食。
这泼天的富贵,瞬间就不香了。
裴昭坐在我对面,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倒是比我沉得住气,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然后,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他默默地把那口菜咽下去,然后就放下了筷子,端起碗,开始小口小口地喝那碗齁咸的鸡汤。
我心头一酸。
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才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天天吃这些东西。
油腻,没营养,还难吃。
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不行。
绝对不行。
我可以忍受宫里的明争暗斗,可以忍受别人的冷眼和算计。
但我绝对不能忍受,我和我养的崽,天天吃这种东西。
“小桃。”我开口,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奴婢在。”小桃立刻上前一步。
“去看看,这永和宫里,小厨房在哪儿。”
小桃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主子,这……御膳房统一配餐,是宫里的规矩。私开小厨房,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会说您……说您骄奢。”
旁边侍立的一个管事太监,也赶紧躬身,低声劝道。
“娘娘,小桃姑娘说的是。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和几位贵妃娘娘,等闲是不能自己动火的。”
我看了他一眼。
是个生面孔,应该是永和宫原来的管事。
他脸上带着恭敬的惶恐,似乎生怕我这个新主子一来就惹事。
我没理他。
我只是看着小桃,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我问你,小厨房,在哪儿。”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小桃知道,我生气了。
她不敢再劝,连忙应了一声“是”,就小跑着出去了。
我放下筷子,站起身。
“都撤了吧。”
“娘娘,您还没用膳……”
“我说,撤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那管事太监猛地一抖,立刻跪了下去。
“是,奴才遵命!”
一屋子的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从刚才的小心翼翼,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恐惧。
我没管他们。
我走到裴昭身边,摸了摸他的头。
“饿了吧?等会儿,娘娘给你做好吃的。”
裴昭抬起头,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我,里面闪过一丝亮光。
他点了点头,很轻,但很用力。
小桃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个管事太监。
“回主子,小厨房就在后罩房那边,只是……只是荒废很久了,里面乱七八糟的,灶台也塌了半边。”
“带我过去。”
永和宫的小厨房,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
蛛网挂在房梁上,地上一层厚厚的灰,灶台黑乎乎的,缺了好几块砖,像一张豁了牙的嘴。
一股子陈年的霉味,混着灰尘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
那个管事太监跟在我身后,一脸的欲言又止。
“娘娘,您看,这地方实在是用不得了。要不……要不奴才去御膳房说说,让他们下次仔细着点?”
“说?”我冷笑一声,“说什么?说他们菜炒老了,还是汤熬咸了?这是治家不严的罪名,你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
管事太监的脸,瞬间白了。
他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奴才该死!奴才失言!”
我烦躁地摆摆手。
“行了,起来吧。”
我绕着这个破败的厨房走了一圈。
虽然破,但底子还在。
地方够大,通风也好。
只要重新修葺一下,把灶台垒好,锅碗瓢盆置办齐了,就是个顶好的厨房。
我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是做红烧肉,还是做糖醋排骨了。
“娘娘,”裴昭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他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父皇……会同意吗?”
他的问题,把我从美食的幻想里拉了回来。
是啊。
皇帝会同意吗?
我一个刚晋位的嫔,就要搞特殊,要自己开小灶。
传出去,就是恃宠而骄,目无宫规。
贤妃要是知道了,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又抓到了我的一个大把柄。
我的心,沉了下去。
可一想到刚才那盘油腻的烤鸭,和裴昭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一股子无名火就又窜了上来。
凭什么?
我凭本事晋的位,凭什么连顿好饭都吃不上?
我辛辛苦苦养孩子,想让他吃得好点,健康点,这也有错?
我越想越气,一股子邪火顶了上来。
怕什么!
大不了,就是再被打回晚晴轩,继续过我的清净日子。
总比在这里天天吃猪食强。
“他会的。”我咬着牙,对自己,也对裴昭说。
回到正殿,我让小桃铺纸磨墨。
我要写奏折。
我要向皇帝申请,重修小厨房。
提笔的那一刻,我又怂了。
奏折怎么写?
我不会啊!
我一个现代社畜,哪里会写这种古奥的官样文章。
我抓着毛笔,对着雪白的宣纸,愁得头发都快掉了。
“娘娘,您要写什么?”裴昭搬了个小凳子,坐到我旁边,好奇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把我的难处跟他说了。
裴昭听完,眨了眨眼。
“娘娘,您就实话实说呀。”
“实话实说?”
“对呀。”他一脸的天真,“您就告诉父皇,御膳房的饭不好吃,太油了,吃了不克化,对儿臣的脾胃不好。您想亲手给儿臣做饭,让儿臣长得高高的,壮壮的,将来好为父皇分忧。”
我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愣住了。
这孩子……
简直是我的嘴替!
对啊,我干嘛要咬文嚼字,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我的理由,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我是为了皇子!
为了龙裔的健康!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站得住脚的理由吗?
我茅塞顿开,文思泉涌。
我扔掉了那些华而不实的辞藻,用最朴素,也最真诚的语言,写下了我的申请。
我先是歌颂了一下皇恩浩荡,让我能抚养三皇子。
然后,笔锋一转,开始痛陈御膳房的“罪状”。
【……然,御膳房所供膳食,油多、盐重,烹煮过时,菜蔬软烂,失其本味,于成人尚且无益,况于稚子乎?】
【三殿下年方九岁,正当长养之时,脾胃娇嫩,需清淡、易克化之食。若长此以往,恐伤其根本,有负圣上托付之重……】
【臣妾斗胆,恳请圣上恩准,重修永和宫内荒废之厨房。臣妾不才,愿亲为殿下调羹汤,察其所需,衡其滋味,以保殿下康健。】
【此非为臣妾一人之口腹,实为殿下千金之躯。】
【盼皇上天恩,俯察臣妾一片拳拳之心。】
写完,我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通俗易懂,情真意切。
我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我把奏折郑重地交给那个管事太监。
“送到乾清宫,交到赵全赵总管手上。”
那太监捧着我的奏折,手都在抖。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我看不懂。
有恐惧,有佩服,还有一丝……狂热?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捧着那封要“干翻”御膳房的奏折,快步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
成败,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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