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笑,整个人都傻了。
他那双总是像古井一样,沉着冰渣子的眼睛,此刻像是被谁投进了一把碎金。
亮晶晶的,还带着一点弯弯的弧度。
他笑着,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
那笑声,清亮,干净。
在这破败的,连空气都透着一股腐朽味道的晚晴轩里,显得那么不真实。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前一秒,我还在盘算着怎么去领死。
这一秒,我看着他的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孩子……是被我气疯了?
还是我那句“吃饱了才有力气被他们继续欺负”,戳中了他奇怪的笑点?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比如,你别笑了,再笑我更害怕了。
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把那个油腻腻的鸡腿,一口一口,认真地吃完。
连骨头上最后一丝肉都啃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抬起头,用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看着我,脸上的油光还没擦。
他说:“我吃完了。”
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压不住的笑意。
我“哦”了一声,感觉自己像个木偶。
我的人生,从一盘枣花糕开始,就朝着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向,脱缰狂奔。
而现在,这匹野马的缰绳,好像被眼前这个九岁的孩子,轻轻攥住了。
就在这诡异的安静中,“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声音又急又重,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我一个激灵,瞬间从那种恍惚的状态里被拽了出来。
我全身的血,都凉了。
来了。
来抓我的人,来了。
小桃惨白着脸,从屋里奔出来,抖着声音问:“主……主子,是……是谁啊?”
我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院门。
门外,一个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开门!贤妃娘娘有请林主子和三皇子过去问话!”
是贤妃宫里的人。
我完了。
我真的完了。
我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我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被拖到长春宫,被贤妃下令乱棍打死的场面。
裴昭站在我身前,挡住了我。
他小小的个子,还没我高,却像一堵墙。
“娘娘,开门吧。”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看着他的背影,抖着声音说:“不能开……开了就死定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已经完全收敛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沉静的,安抚的力量。
“有我。”
他说。
就两个字。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已经走过去,亲手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的正是贤妃的大宫女,锦心。
她身后跟着四个高大的太监,个个面无表情,一看就来者不善。
锦心看到开门的是裴昭,愣了一下。
随即,她目光越过裴昭,落在我惨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林主子好大的架子,竟让三皇子殿下亲自来开门。”
她一开口,就是挑拨离间。
我吓得魂不附体,刚想跪下请罪。
裴昭却先开了口。
“锦心姑姑。”他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母妃正在为我刚才的过失,教导我何为尊卑。是我自己要来开门的。”
我脑子嗡的一声。
母妃?
他叫我母妃?
锦心的眼睛眯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在我俩身上来回扫视。
“哦?教导?”她语调拖得长长的,“不知林主子,是怎么教导三皇子殿下的?”
她死死盯着我,就等我开口,等我露出破绽。
我紧张得手脚冰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完了,我要怎么编?
说我刚才骂了四皇子和贤妃,是在教他怎么骂人吗?
我正绝望地想着,裴昭又开口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锦心看向我的大半视线。
他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训斥后的畏惧和委屈。
“母妃说,我不该与四哥争执,更不该为了一本书,就失了皇子体面。”
他说着,还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全是“害怕”。
演的。
他绝对是在演。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锦心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她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是来抓我“辱骂皇子”的把柄的。
可现在,从裴昭嘴里说出来,事情完全变了味。
变成了我这个“养母”,在尽职尽责地管教犯了错的养子。
这……这哪里还有半点错处?
“母妃还说,”裴昭的声音更低了,仿佛在背诵什么金科玉律,“身为皇子,当以大局为重,以兄友弟恭为先。个人得失是小,皇家颜面为大。”
我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些话,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连想都没想过。
锦心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从盛气凌人,变成了将信将疑,最后,变成了一种被噎住的难堪。
她找不到任何发作的理由。
难道她要指责我“教导皇子”有错吗?
她不敢。
她只能把目光转向裴昭,试图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三皇子倒是学得快。”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只是不知,林主子教导人的方式,是不是有些……太特别了些?”
她在暗示我动手打人了。
我心头一紧。
只见裴昭的肩膀,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他那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被严厉母亲吓坏了的可怜孩子。
他抬起头,看着锦心,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
“娘娘教导的是,昭儿不敢忘。”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完美。
太完美了。
他这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直接把我“心狠手辣、手段高明”的恶毒养母人设,给焊得死死的。
他不仅撇清了自己的错,还反过来证实了,我,林素言,是个连皇子都敢下狠手教训的狠角色。
而他,只是一个“畏于淫威”,不敢不从的可怜皇子。
锦心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她死死地瞪着我,又看了看裴昭,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既然林主子在忙着教导皇子,那奴婢就不打扰了。”
她一甩袖子,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院门关上。
晚晴轩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这个刚刚用几句话,就化解了一场杀身之祸的孩子。
他脸上的畏惧和怯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变回了那个安静沉稳的裴昭。
他转过身,看着我,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他好像在问我:我演得怎么样?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厉害。
我看着他,这个我以为是麻烦精,是扫把星,是催命符的孩子。
他不是来拖累我的。
他是来救我命的。
这个孩子,他好像……比我,还懂宫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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