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炸了。
收买人心?
原来,我那点可怜的,发自内心的善意,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个东西。
是手段。
是算计。
我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我突然就明白了。
皇帝把我架在火上烤。
皇后派人来给我上眼药。
现在,这个我要“抚养”的孩子,认定我是个工于心计的恶毒女人。
这宫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是无辜的。
没有一个人。
我像个傻子,被人推到了悬崖边,他们还指着我说,你看她,站得多稳,心机多深。
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混着绝望,从心脏深处涌上来,瞬间淹没了我。
解释?
跟谁解释?
他会信吗?
不会的。
这个九岁的孩子,比宫里九成的女人,都活得更明白。
也更冷。
我慢慢地,慢慢地,垂下了头。
算了。
随他们怎么想吧。
恶毒女人就恶毒女人吧。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既然都认定我是个坏人,那我再怎么装小白兔,也只会让他们觉得我虚伪得可笑。
那还装什么呢?
我忽然就笑了。
笑得小桃在我身后,吓得一抖。
我抬起头,直视着裴昭那双冰冷的眼睛,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换上了一副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冷漠的表情。
“是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殿下真是冰雪聪明。”
“我就是那个用一盘枣花糕,收买人心的林贵人。”
“所以,殿下以后,可要小心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震惊的,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的脸。
我转身,径直走向我的小厨房。
小桃想跟上来,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待在那,别碍事。”
我进了厨房,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
我靠在门板上,双腿一软,差点滑到地上。
刚才那几句话,几乎用尽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勇气。
我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可心里,却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诡异的痛快。
你们不是都觉得我坏吗?
好啊。
那我就坏给你们看。
我大口喘着气,闻着厨房里残存的,那盘被砸碎的酱肘子的香气。
胃里,突然传来一阵空虚的绞痛。
饿。
我饿了。
我从下午到现在,担惊受怕,滴水未进。
我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眼神落在了案板旁挂着的一块肋排上。
那是明天的伙食。
现在,我等不到明天了。
我拿起那把用了好几年的菜刀,刀刃上甚至还有几个缺口。
我把那块肋排狠狠摔在案板上。
手起,刀落。
砰!
沉闷的巨响。
我没管那么多,只是一刀一刀地,机械地,把那块带着骨头的肉,剁成均匀的小块。
与其担惊受怕地饿死,不如做个吃饱了的冤死鬼。
我生了火,烧了一锅滚水。
把排骨扔进去,血沫子很快就浮了上来。
我面无表情地撇去浮沫,又把排骨捞出来,用清水冲洗干净。
然后,我重新起锅,放油,下葱段姜片爆香。
香味,瞬间充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我把排骨倒进去,翻炒,直到表面微微发黄。
加水,没过排骨。
盖上锅盖。
火焰在灶膛里,欢快地跳跃着。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响。
我抱着膝盖,坐在灶膛前,看着那火光,映在我脸上,明明灭灭。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者说,我什么都不想了。
就让这一切,都毁灭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浓郁的肉香,伴着水汽,从锅盖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我站起来,打开锅盖。
汤,已经熬成了奶白色。
排骨炖得烂熟,用筷子轻轻一拨,就能脱骨。
我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海碗,盛了满满一碗。
汤浓,肉香。
上面还飘着几点碧绿的葱花。
我端着这碗汤,打开了厨房的门。
院子里,夜风更凉了。
那个小小的身影,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小桃缩在廊下的柱子旁,看见我出来,吓得又往后躲了躲。
我没理她。
我一步一步,走到裴昭面前。
他抬起头,看着我手里的碗,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我把碗,重重地塞进他手里。
汤很烫,他似乎被烫了一下,手指缩了缩,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
“喝了。”
我冷冷地开口,声音嘶哑。
他没动,只是看着我。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夜色里,像两颗黑曜石。
他在审视我。
也在审视这碗汤。
他一定在想,这里面是不是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是泻药?还是毒药?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那股邪火,又冒了上来。
我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我说,把它喝完。”
“你要是敢剩下一滴……”
我顿了顿,扯出一个自认为最恶毒的笑。
“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那双沉静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是惊讶。
也是……一丝不易察失的,慌乱。
他大概没想过,我会这么直接,这么粗暴。
我满意了。
这才是恶毒养母该有的样子。
我直起身子,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喝。”
他沉默地看了我许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把这碗汤直接泼在我脸上。
可他没有。
他低下了头,拿起碗里的汤匙,舀了一勺汤,送进了嘴里。
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
我死死地盯着他。
看着他的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他咽下去了。
他没有露出任何痛苦或者厌恶的表情。
然后,是第二勺,第三勺。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一勺一勺地,喝着那碗我用满腔愤懑炖出来的排骨汤。
院子里,只剩下他喝汤时,汤匙碰到碗沿的,清脆的声响。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喝得……太顺从了。
这不像一个刚被威胁完的孩子,该有的反应。
他是不是在想什么别的阴谋?
他是不是准备喝完之后,就立刻去皇帝面前告我的状?
说我虐待他,逼他喝来路不明的东西?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很快,他喝完了。
碗里,真的像我说的那样,一滴不剩。
他把空碗递还给我。
我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碗,还是温热的。
“我喝完了。”
他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清冷,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我分辨不出来。
他抬起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再次看向我。
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戒备和审视。
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和怨恨。
那里面的情绪,很复杂。
我看不懂。
“时辰不早了,”他淡淡地说,“我要歇息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站在廊下,已经完全呆住的小桃。
小桃一个激灵,赶紧跑过来,哆哆嗦嗦地给他引路。
“殿……殿下,这边请。”
他从我身边走过,小小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
我站在原地,端着那个空碗,脑子一片混乱。
这就完了?
他没发作?也没去告状?
就这么……去睡觉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空碗。
里面干干净净,还残留着一点点肉汤的香气。
我突然想起,我刚才因为太饿,下手有点重,盐,好像放多了一点。
这个小祖宗,居然全喝完了。
他就不觉得咸吗?
还是说,他已经习惯了吃这些东西?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那瘦小的样子。
他那苍白的脸色。
他那身半旧的,洗得发白的衣服。
自从他生母舒贵妃被废之后,他……是不是就再也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先吓了一跳。
我摇了摇头,想把它甩出去。
林素言啊林素言,你想什么呢!
你现在是恶毒养母!
你要心狠手辣!
你怎么能同情他!
他是你的催命符!
我把空碗紧紧抱在怀里,转身,逃一样地回了厨房。
我不要再想了。
从明天开始,我要给他吃最难吃的菜。
让他知道,我到底有多“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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