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找到“完美平衡”的实验者，被暂时关在隔离舱里观察。他身上那股绝对的理性，还有没了感情的样子，像盆冰水似的，浇在刚因为技术突破有点儿兴奋的人头上。驾驭这把“双刃剑”的代价，比他们想的还怪、还重——不光啃肉体，还在融灵魂里那些叫“人性”的底子。
“要力量就得丢感情？”伊莎贝尔看着隔离舱里那个平静得让人发毛的身影，声音涩得慌，“要是救了肉体，最后变成冷冰冰的逻辑机器，那跟被熔成晶体标本，有啥不一样？”
沈清焰没说话。她懂伊莎贝尔的怕，可现实没给他们太多选的余地。“不一样的是，逻辑机器还能想办法，还能找路走。而晶体，只是块墓碑。”她的目光扫过主屏幕上那跳得无情的熔炼倒计时——剩的时间不到二十小时了，“我们没工夫怕代价，只能想办法……控住代价。”
顾北辰对这种跟喝毒药解渴似的法子，一直满是疑虑。他更信看得见的威胁和直接的行动。趁沈清焰和伊莎贝尔专心搞内部研究，他加了“旅鸫号”外围的巡逻，盯着熔炉会不会搞新动作。
就在顾北辰开着小型巡逻艇绕着“旅鸫号”例行巡查时，传感器抓着了一丝特微弱、还断断续续的怪信号。信号源不是从中枢那边来的，是从附近一片看着空无一物、只有点儿稀疏星云尘埃的空域发出来的。这信号的模式又老又乱，跟熔炉系统那种冷冰冰、高效率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反倒像……快死了的人在喊救命。
“发现不明信号源，不是熔炉的制式。”顾北辰立马把情况传回“旅鸫号”，同时小心地往那边靠。
沈清焰和伊莎贝尔都被吸引过来了。伊莎贝尔试着用刚拿到的那点儿“微调权限”，去感知、解析那片空域。权限还真起了点儿作用——她“看”到那片空域在能量层面不是空的，满是细碎的、快散了的信息残渣，跟战场上空飘着的冤魂似的。
“这些是……”伊莎贝尔瞳孔一缩，“是其他被熔文明的……意识碎片！它们没被完全格式化，还剩点儿活气！”
就在这时，一道比别的残渣清楚点儿的意念流，跟溺水的人伸手似的，猛地抓住了伊莎贝尔通过权限搭的感知连接！
【后来者……？】
【抵抗……还没……完……】
【小心……‘织网者’……它在……听着……所有事……】
意念流断断续续的，满是说不尽的累和老，可里头藏着的不服输的劲儿，让伊莎贝尔心里一震！
“‘织网者’？指的是中枢吗？”沈清焰立马追问。
伊莎贝尔把所有精神都放在跟那道古老意念的连接上，想多捞点信息。更多碎片涌了过来：
【……我们……‘星语族’……死在……第三熔炼周期……】
【……意识核心……没……完全服……躲在……系统缝里……】
【……‘织网者’……不完美……有……‘底层协议’……没人能控……连它自己也不行……】
【……联合……剩下的人……或许……能晃……囚笼……】
信息到这儿就断了，那道古老意念好像用尽了最后点儿力气，又沉了下去。可就这短短一接触，却揭开了个天大的秘密！
熔炉里头，根本不是铁板一块！有像“星语族”这样，亿万年前被熔了，可意识没完全散，还在系统缝里硬扛着的古老文明残渣！它们凑成了种松散的、地下的抵抗网！
而且，它们提到了“底层协议”——一个连熔炉自己都没法完全控制的、更基础的东西！这说不定就是铸造者遗嘱里说的、连他们都没搞定的“原始协议”！
“找到它们！”沈清焰马上拍板，“这些老抵抗者，知道熔炉的内部结构，懂它的运行规律，甚至可能知道‘底层协议’在哪儿！它们是咱们在熔炉里头的……潜在盟友！”
这提议特别险。跟这些来路不明的意识残渣接触，跟在雷区里找同伴没区别——谁也没法保证它们可信不可信，或者是不是已经被熔炉污染了、装成陷阱骗他们。
可这也是黑暗里唯一能看见的、可能改变力量对比的机会。
伊莎贝尔用那点儿有限的“微调权限”，开始小心地、跟在黑夜里发摩斯电码似的，往那片满是信息残渣的空域发信号——是表达善意、想联系的信号。这是场没声儿的、在熔炉眼皮子底下的秘密外交。
顾北辰则指挥巡逻艇，在外头搭了道警戒线，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因为这次接触引来的熔炉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熔炼倒计时跟催命符似的。希望角那边静悄悄的，所有生命信号都在飞快消失。
就在伊莎贝尔快放弃的时候，一道比之前清楚、稳当得多的意念流，回应了她的呼唤。这道意念更强，也更冷静，好像是某个抵抗节点的“指挥”。
【我是‘磐石议会’的残响，代表七十七个没了的文明的最后意志。】
【确认你们，新来的囚徒，有‘偷火’的胆子。】
【‘织网者’的核心，不是没破绽。它的力量根儿，在‘源点之锚’——就是你们说的‘底层协议’。】
【但，‘源点之锚’的地儿，是系统禁地，守得严，还有‘织网者’自己的意识在那儿看着。】
【要想晃囚笼，得里应外合。你们在外头引它注意，搞乱子；我们在里头，能给你们……指条去‘源点’的缝儿路。】
意念流里，还带了幅特别复杂的心灵星图——全是纯粹的能量路径和信息节点，指的是熔炉核心深处一个被层层封死的区域。
合作条件摆出来了：人类当外头佯攻的“火把”，引熔炉主力；而老抵抗者们，当里头的“向导”。
这是场真真正正的“窃火者之弈”！赌注是所有参与者的命。
沈清焰看着那幅通往未知禁地的心灵星图，又看了看只剩十几个小时的倒计时。
答应合作，他们就得直面熔炉最核心的防御力量，九死一生。
不答应，倒计时归零的时候，他们就得集体被格式化，没任何悬念。
她没犹豫太久。
“回复‘磐石议会’，”沈清焰的声音在静悄悄的船舱里响起来，带着点儿踏上终极赌桌的决绝，“人类，接盟约。”
“准备执行……‘火把’计划。”
可在她意识最深的地方，一个冷冰冰的疑问悄悄冒了出来：这些古老的“盟友”，真的只是想自由吗？还是想拿人类这把“新火”，去干它们藏了亿万年的……别的事儿？
这盘棋，才刚开局，可下棋的人，好像不止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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