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鸫号”跟暴风雨里的一片叶子似的，在狂暴的能量湍流中晃得厉害。舷窗外，之前还瑰丽的星云颜色早乱成了一锅粥，紫的、蓝的、金的气流疯狂搅着，像沸腾的熔岩海。能量闪电在虚空中炸开，每炸一次，飞船的防护罩就“嗡嗡”响，听着就快撑不住了。
“结构应力到峰值了！护盾能量只剩41%！”飞行员攥着操纵杆，胳膊都在抖，声音混在引擎的轰鸣和船体金属的“吱呀”哀鸣里，几乎听不清。
伊莎贝尔面前的传感器屏幕全是雪花和乱码——强能量干扰让大部分远程探测都废了。她只能靠飞船近距离的被动传感器，勉强画出个模糊又吓人的图景：他们正被没法理解的巨大能量潮汐裹着，往这片星云最深、最乱的源头冲。
顾北辰站在沈清焰身后，一只手抓着固定环，另一只手按在腰上的武器上——虽说他也知道，在这种级别的力量面前，个人武力跟米粒儿似的，根本没用。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主观察窗前面那片越来越浓、像能吞掉所有光的黑暗区域。
“导航彻底失灵了！我们……我们在被拉过去！”飞行员的声音里透着点绝望。
沈清焰坐在指挥席上，身体跟着船体晃，眼神却异常稳，像风暴中心那点奇怪的平静。她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算着最后剩下的距离和时间。这场赌上一切的旅程，终点就在眼前了。
忽然，像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膜，周围的狂暴一下子停了。
一种绝对的、能让灵魂发颤的安静，把所有声音都裹住了。
“旅鸫号”借着惯性滑了会儿，终于稳住。引擎的噪音、船体的震动、能量干扰的刺耳声……全没了。飞船像飘在一片绝对的虚空中。
接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舷窗外的景象，把他们的魂都勾住了。
那不是实体星球，不是大建筑，甚至不是他们能理解的任何物质形态。
那是一只……“眼”。
一只用纯粹能量和流动信息搭成的、大到超出想象的漩涡。无数道细得像丝、却藏着毁天灭地能量的光带，绕着没法理解的复杂几何轨迹盘旋、缠绕、交织，凑成一个慢慢转的、深不见底的“瞳孔”。瞳孔深处不是黑的，是不停闪灭的、像创世代码似的光点和符号——那尺度，比山还大，比海还宽，连他们以前仰望的星星都比不上。
它没发出任何声音，却有种低到超出听觉极限的“嗡鸣”，直接撞进每个人的意识深处，让灵魂本能地发颤。它没放攻击性的能量，可光是它的存在，就像压上了整个宇宙的重量，让所有生命都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微不足道。
这就是星云的核心。是所有“编织者”的源头，是那“无声之歌”的起点——
星云中枢。
“……我的天……”一个年轻船员失神地嘟囔着，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伊莎贝尔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科学理论、认知模型，在这没法理解的造物面前，都苍白得可笑。这哪儿是技术啊，这是……神迹，或者说，是跟自然法则本身一样的力量。
顾北辰咽了口唾沫，按武器的手指因为太用力，关节都发白了。面对月球上的“收割者”，他还能有警惕和战意；面对“援军”的护盾，最多是觉得压抑、陌生。可在这“深渊之眼”面前，他只感到一种从生命本能里冒出来的、最原始的……敬畏和恐惧。
它不像是有意识的存在，更像一种存在了亿万年的、冷冰冰的……宇宙机制。
“所有外部传感器都过载了！测不出它的大小，也分析不了能量构成！”技术官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就像细菌在看一颗恒星！”
沈清焰强行压下心里的震撼，脑子疯狂转着。这就是他们要找的目标——可能控着一切，也可能藏着唯一活路的关键。
“启动‘基石’共鸣单元，最低功率输出。”她下了命令，声音又干又哑。这是他们唯一的“钥匙”，一个跟这片星云、跟那些高等文明技术同根的“信标”。
工程师手抖着执行了命令。被小心带着的“基石”残骸被激活，发出微弱的共鸣波动——跟周围浩瀚的能量比起来，这点波动跟萤火虫似的，不值一提。
可就在共鸣波动散出去的瞬间——
那巨大的、慢慢转的能量漩涡，那深渊之眼的“瞳孔”，极其细微地……停了一帧。
像一个转了亿万年的钟摆，第一次错了节拍。
紧接着，一道说不出颜色的能量流——温柔，却透着无上的权威——像有生命的触手，从星云中枢深处悄悄伸了出来。它无视“旅鸫号”的物理装甲，穿透了一层又一层防护，精准又轻柔地……缠上了那发出共鸣的“基石”残骸。
没有攻击，没有排斥。
那能量流像在仔细“摸”、“尝”这缕同根却弱小的波动。
飞船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像停了。
它在……认我们？
能量流“摸”了大概十秒，慢慢收了回去，消失在中枢那无尽的能量漩涡里。
一切好像又变回了原样，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可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沈清焰感觉后背的汗都把衣服浸透了。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感觉到一个没法形容的庞大意识，隔着无尽的时空，朝他们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把她的精神压垮。
“它……它注意到我们了。”伊莎贝尔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顾北辰慢慢松开按武器的手，掌心全是汗。他看向沈清焰，用眼神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沈清焰没回答，目光还牢牢锁在舷窗外那只深邃、缓缓转动的“深渊之眼”上。
它认出了“基石”的共鸣，却没像“编织者”那样立刻灌知识，也没发动攻击。
这种沉默，这种猜不透的“平静”，比任何明确的敌意或善意，都让人更不安。
他们成功闯到了核心，引起了主宰者的注意。
可接下来呢？
他们会被当成值得研究的“样本”暂时留下，还是被当成该立刻处理的“异常”给清掉？
这沉默的深渊之眼，到底在想什么？它那用纯粹能量和信息搭成的“大脑”里，对人类这缕闯进来的火苗，会做怎样的裁决？
“旅鸫号”静静地飘在这宇宙级的造物面前，渺小得像粒灰尘，等着那未知的、能决定文明命运的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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