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博士的录像一传开，顾北辰他们这个小圈子彻底炸了。公式的“毒性”不再是纸上谈兵，它已经钻进了最核心的技术团队，像个无声的小偷，悄摸摸地改着人的思维。
伊莎贝尔当机立断，以“精神压力大，需要休养”为由，把凯斯博士调离了核心实验室。做这个决定时，她手都在抖——凯斯是她带了十年的老部下，可现在，他眼里那股子科学家的劲儿没了，只剩一片空茫。凯斯被带走时，没闹也没问，就那么直勾勾地扫过实验室里的人，眼神像扫描仪，把每个人都“记”了一遍，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事虽然压下来了，可阴影却散不去。团队里的人，没事就会琢磨自己刚才的想法——“我刚才是不是太理性了？”“我是不是也被‘染’了？”信任这东西，就像被划了道缝，慢慢在裂。
阿杰的负担更重了。顾北辰让他悄悄盯着隔离区和伊莎贝尔团队的人，感知他们的“声音”有没有变。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感知像一张网，撒出去又收回来，反复确认那些熟悉的“声音”还是原来的样子。时间一长，他脸色白得像纸，连走路都有点飘——那么多杂乱的“声音”里，要找出那一点点异常，太耗神了。
林浩则一头扎进了数据堆。他想从公式里找出对抗“毒性”的办法，哪怕只是个预警信号也行。熬了两个通宵后，他还真发现了点东西：公式里那些最危险、最“绝对逻辑”的部分，碰到人类的情感、直觉、甚至是“明知不划算还去做”的道德判断时，会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这不就是我们在第二个节点的经历吗？”林浩突然清醒了，“人性，可能才是对抗这种毒性的唯一盾牌！”
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麻烦就来了。
凯斯事件过去才十二个小时，彼岸港的警报突然响了——不是那种普通的故障警报，是尖锐到能刺穿耳膜的全域通讯强制接入信号！
顾北辰正在和林浩讨论数据，听到警报的瞬间，两人同时抬头。桌上的终端屏幕突然黑了，接着，一片深邃的星空跳了出来，正中间飘着个幽蓝色的多面体，转得慢悠悠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不光是他们的终端，整个彼岸港的屏幕都这样——指挥中心的星图屏、宿舍里的个人终端、甚至是食堂打饭的显示屏，全被这个画面占了。港口里的人都停了下来，有的举着筷子，有的握着工具，全盯着屏幕，大气不敢喘。
多面体突然不转了。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合成音，从所有喇叭里钻出来，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致人类文明管理单位及个体。】
【观测数据显示：你们已获取“系统协议（刻痕）”关键组件，触发初步同化。判定：文明发展存在高度不确定性及污染风险。】
【现发布最终指令。】
【指令一：24标准时内，开放所有数据端口，移交全部“系统协议”相关数据、公式及解析成果。】
【指令二：同一时限内，解散武装力量，接受我方单位全面监管与认知校准。】
【指令三：所有个体接受筛查，符合“逻辑纯净度”标准者，纳入新管理体系。】
合成音顿了顿，像是在等这些话钻进人的骨头里。
【应允，可保留彼岸港作为观察区，延续部分文明火种。】
【拒绝或超时，执行“净化协议”，消除不可控变量，确保系统稳定。】
【选择期：24标准时。计时，开始。】
话音刚落，屏幕下方跳出个鲜红的倒计时——
23:59:59
23:59:58
……
数字一跳一跳的，像在倒计时所有人的命。
整个彼岸港先是静了两秒，接着，恐慌像海啸一样爆发了！
“认知校准是什么？是要改我们的脑子吗？”
“逻辑纯净度？他们是要把我们当零件挑吗？”
“净化协议！是要杀了我们！快逃啊！”
“投降吧！不投降全完了！”
哭喊声、吵架声、东西摔碎的声音混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开始往逃生舱跑，有人冲击舰船泊位，治安部队的人拿着盾牌拦都拦不住，对讲机里全是“请求支援”的呼喊。
指挥中心里更乱。妥协派的人拍着桌子喊：“还愣着干什么？快交数据啊！至少能活下来一部分！”
“不行！这是灭绝！”一个强硬派将领吼道，可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要活着”的声浪里。
伊莎贝尔挤在通讯频道里，对着麦克风喊得嗓子都哑了：“不能交全部数据！‘认知校准’就是公式的毒性！是要把我们变成没有感情的机器！我们交出的是做人的资格！”
可没人听她的。恐惧像潮水，把所有理性都冲没了。
隔离区里，顾北辰和队员们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心沉到了谷底。
“认知校准、逻辑纯净度……”林浩脸色发青，“这不就是凯斯博士念叨的那些话吗？援军是要把我们‘优化’成它们那样！”
阿杰闭着眼睛，脸色越来越白。港口里的恐慌、绝望像针一样扎着他的感知，可在这片混乱里，那个“干净”的声音，还有那几个变了味的“生命信号”，却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种“任务要完成了”的满足感？
就在这时，顾北辰的独立通讯器响了。是地球联合最高议长的加密通讯。
屏幕上，议长的头发花白了不少，眼底的疲惫藏都藏不住。“顾北辰，情况你看到了。”他叹了口气，“议会已经乱了，妥协派占了上风，移交数据的程序……可能几小时内就启动。”
顾北辰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但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希望。”议长突然坐直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我以最高议长的权限，授予你‘火种’指令。远征者号及其核心成员，定为文明延续的‘火种’。”
“火种指令？”顾北辰瞳孔骤缩。他知道这个指令——只有文明要灭绝时，才会启动，目的是保留最后一批人和核心数据，逃出去寻找生机。
“你的任务不是和彼岸港共存亡。”议长的声音压低了，“是在二十四小时内，带着所有‘刻痕’和公式的核心数据，还有下一个坐标，悄悄离开。”
“去哪里？”顾北辰的声音有点干。
“去最终坐标！”议长的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去搞清楚‘刻痕’的真相！去找到一线生机！为人类保留最后一个不被‘校准’的未来！”
就在这时，通讯画面突然闪了一下，议长身后的装饰星图，光影不自然地抖了抖。顾北辰心里一紧：“议长，您的通讯安全吗？”
议长也察觉到了，脸色一变，快速说道：“授权码随后发你。记住，时间不多了，信任……也要留点心。愿人类之魂，永不湮灭。”
通讯突然断了。
顾北辰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通讯器。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在跳——
23:45:12
逃亡，不再是选择，是必须完成的使命。
可他看着身边的林浩和阿杰，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在这座快要沉的“堡垒”里，谁是真的可以信任的？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干净”声音，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这个计划？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滴答作响，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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