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那个温和而鼓励的笑容,像一阵春风,吹散了林晚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的薄冰。那簇在她眼中点燃的、名为“可能性”的火苗,遇风而涨,瞬间燎原。百衲衣般的构想,从一个模糊的念头,迅速具象化为一种清晰而强烈的冲动。
她不再看着那片空洞发呆,也不再茫然地摆弄那些分类的线段。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而专注,像一位设计师面对一堆看似杂乱无章、却各具特色的材料。她开始重新审视她的“库存”。
她将那些线段和碎片,按照新的逻辑进行二次分类。不再仅仅是长度和直度,而是更侧重于它们的“特性”和“历史”。
她挑出那些从黑色巨结中拆出的、颜色最深、质地最坚韧的线段,将它们单独归为一类,命名为“骨架材”。它们或许可以用来勾勒轮廓,支撑结构,以其坚韧承载过往最沉重的部分。
她将那些从相对规整区域拆出的、颜色较浅、相对平直的线段归为“基底材”。它们代表着被掩埋的稳定与秩序,或许可以构成新织物的主体背景。
她特别珍视那几片编织碎片——那片巴掌大的平针,被她视为“安宁区”;那片残破的镂空花样,则成了“灵光片”。它们是她过往能力的物证,必须被巧妙地融入新的整体。
甚至那些磨损严重、颜色污浊、最短最乱的线段,她也没有丢弃。她将它们归为“填充料”或“过渡材”,或许在需要纹理变化或色彩过渡时,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个分类过程本身,就充满了创造的快感。她不再是被动地处理痛苦遗留物,而是在主动地规划一个全新的、属于她自己的项目。她的手指抚过这些带着不同历史印记的材料,仿佛在聆听它们无声的诉说,思考着如何让它们在新的语境下获得新生。
周韵将她的这一切举动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她依旧没有出声指导,但她编织的动作变得更加从容,甚至带着一种欣赏的意味。她偶尔会停下来,不是思考自己的针法,而是看似随意地整理一下自己手边那团蓬松的新线,或者将不同颜色的零碎线头并置在一起打量,仿佛在无声地演示着色彩与材质的搭配思路。
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细微的暗示。她开始尝试将不同类别的线段并排放在一起,观察它们的颜色、质地和纹理如何相互作用。深色的“骨架材”与浅色的“基底材”并置,产生强烈的对比,仿佛痛苦与平静的对话;将“灵光片”的镂空边缘与一段扭曲的“填充料”相邻,竟产生了一种破碎与精致的奇异和谐。
这些视觉实验让她兴奋不已。她发现,这些旧材料并非只能被掩盖或修正,它们独特的“缺陷”——弯曲、污渍、磨损——本身就可以成为新美学的一部分,讲述着一个关于修复与重生的真实故事。
一个具体的构图,开始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她想象着,以那片中心的“空洞”为起点,用深色的“骨架材”勾勒出一个不规则的、如同地图边界般的轮廓。内部,则用大片的“基底材”进行平针编织,建立起稳定朴素的底调。然后,将“安宁区”的平针碎片像岛屿般嵌入其中,再将“灵光片”的镂空花样作为亮点,点缀在合适的位置。而那些“填充料”,则可以用于连接不同区域,或者制造出一些富有变化的肌理……
这个构想大胆,甚至有些狂野。它不追求完美无瑕,反而拥抱不完美和历史的痕迹。它更像一件现代艺术拼贴作品,而非传统意义上精致的编织物。
但她喜欢这个构想。它真实。它属于她。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创造者特有的光芒,看向周韵,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带沙哑:“我想……试试看。”
她没有说试什么,但周韵显然明白了。
周韵放下手中的编织,走到她身边,蹲下身,看着地上那些被重新分类的材料,又看了看织片上那个空洞,最后目光落在林晚那张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想好了,就动手。”周韵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千钧的力量,“线就在那里,怎么走,你决定。”
这句话,将最终的创作权,彻底交还到了林晚手中。
林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拿起一根深色的“骨架材”线段,又拿起那根缠绕着部分“基底材”的梭子。她没有周韵那样熟练的棒针技巧,她甚至不确定该如何开始这种复杂的、拼贴式的编织。
但这没关系。
她可以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从那个空洞的边缘开始,用深色的“骨架材”,一针一线地,先建立起属于她自己的、新的边界。
她笨拙地拿起棒针,回忆着周韵起针的动作,尝试着将深色的线绕上去。动作生涩,甚至有些可笑,但她眼神里的光芒,却坚定无比。
百衲的构想,即将从意念落入现实。
第一针,会落在哪里?
(第一百三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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