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出院那天,是个阴天。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落下雨来。
陆珩站在住院部大楼对面街角的阴影里,看着林晓搀扶着林晚,一步步缓慢地走出自动玻璃门。林晚穿着简单的米色针织衫和宽松的裤子,依旧瘦弱得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戴着一顶宽檐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是陆珩安排的,但他叮嘱过司机,就当是普通的网约车。他看着林晓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进后座,关上车门。车子缓缓启动,汇入车流,最终消失在他的视野尽头。
那一刻,陆珩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那辆车带走,留下一个空洞洞的、灌着冷风的缺口。
他知道她们去了哪里。林晓租住的公寓在一个老旧但生活气息浓厚的小区,他早已让人调查清楚,甚至不动声色地确保了那片区域的治安和环境相对良好。
林晚的新生活,在一间不足五十平米、采光一般的老旧公寓里开始了。这里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也没有无处不在的冰冷仪器,只有市井的嘈杂、隔壁飘来的饭菜香,以及姐妹俩相依为命的、带着些许窘迫的平静。
林晓尽可能地照顾着姐姐。她学着煲汤,按照营养师(费用由某个“匿名慈善基金”覆盖)提供的食谱,笨拙地尝试做出适合林晚肠胃的食物。她帮姐姐擦拭身体,按摩因为长期卧床而萎缩无力的四肢,陪她进行简单的康复锻炼——在狭小的客厅里扶着墙壁慢慢行走。
林晚很配合,但也很沉默。她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旧沙发上,看着楼下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下棋的老人、以及来来往往为生活奔波的人群。她的眼神依旧是空的,像蒙着一层擦不掉的灰,对外界的热闹隔绝而疏离。她按时服药,定期由林晓陪着去医院复查,身体状况在缓慢而稳定地恢复,但她的精神,仿佛依旧停留在某个冰封的冬季。
陆珩的世界,则变成了以那栋老旧公寓为圆心的、半径五百米的守望。
他无法再像在医院那样,偶尔还能看到她一眼。他只能通过一些间接的、小心翼翼的方式,去拼凑她生活的碎片。
他安排的人,会定期“偶遇”林晓,以社区志愿者或热心邻居的身份,提供一些恰到好处的帮助——比如帮忙提重物上楼,或者“多余”的电影票、超市优惠券。通过这些接触,他能得知林晚的近况:她今天胃口似乎好了一点;她晚上还是睡不安稳,容易惊醒;她开始尝试拿起铅笔,在废纸上画一些凌乱模糊的线条……
每一个细微的信息,都让他既欣慰又心痛。
他不敢靠得太近。他知道她感官的敏锐,哪怕只是他停在街角的车,都可能引起她的警觉和不适。他只能在她定期复查的日子,提前安排好医院的一切,确保流程顺畅,不会让她多受一点累,然后在她到达时,远远地、躲在某扇窗户后面,贪婪地捕捉那短暂出现的、苍白而沉默的身影。
他看着她依旧消瘦,但行走似乎比出院时稳了一些;看着她面对医生询问时,会用极轻的声音简短回答;看着她做完检查后,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时,侧脸那近乎麻木的平静……
每一次,他都想冲过去,想问她过得好不好,想告诉她他就在这里。但他只能死死地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雕像,直到她和林晓再次离开,才颓然松懈下来,满身都是无力的虚脱。
他开始处理积压的公司事务,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但效率极低。他的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在那个狭小公寓里,对着窗外发呆的样子。他担心那里的环境不够好,担心林晓照顾不周,担心她会不会因为经济压力而焦虑……
他通过那个“匿名基金”,支付着她所有的医疗费用和一笔足以保障她们姐妹基本生活、但又不会显得过于突兀的生活费。他甚至买下了那栋公寓楼,只为了确保房东不会突然涨租或者卖房,打扰到她们的平静。
他为她构筑了一个无形的保护罩,隔绝了外界的风雨,却也……将她彻底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仿佛隔着一堵坚不可摧的、单向透明的玻璃墙。他能看到她,感知到她的一切,而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
夜晚,陆珩常常会开车到那个老旧小区附近,停在阴影里,抬头望着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他知道,她在里面。
那么近,又那么远。
近到他能想象出她坐在窗边的轮廓。
远到他连走上前按响门铃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这就是他赎罪的方式——用一生的遥远守望,去换她平静的生活。
即使这平静里,永远没有他的位置。
(第四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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