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由破碎旋律引发的无声痛哭,像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风暴,之后林晚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昏睡。但这一次的沉睡,与之前毫无知觉的昏迷不同,医疗团队判断,这更像是一种身体和精神在经历巨大冲击后的自我保护性休眠。
陆珩没有再轻易靠近。他依旧每天守在门外,通过医生和护士了解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却克制着自己踏入那间病房的冲动。他怕了。怕自己的存在,再次成为刺激她的源头,怕看到她眼中可能出现的、让他万劫不复的恨意或恐惧。
他让林晓更多地进去陪伴。血缘的纽带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珍贵,林晓的靠近不会引起她激烈的生理排斥。
在又昏睡了两天之后,林晚终于真正地、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透过IcU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窄窄的光带。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清澈明亮,后来变得死寂空洞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一种……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的疏离与迷茫。
她首先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林晓。她的眼神在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写满疲惫和愧疚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护士发现她醒来,立刻上前进行基础评估和安抚。林晓也被惊醒,看到姐姐睁着眼睛,先是狂喜,随即又被巨大的愧疚淹没,握着她的手语无伦次地道歉、哭泣。
林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着,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眼神依旧是那种带着虚弱和茫然的平静。她似乎理解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去深究。
当林晓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提到“陆珩……他……他捐了肝给你……他一直在外面守着……”时,林晚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那层薄雾似乎瞬间凝结成了冰。她没有看向门口,反而缓缓地、极其费力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面对着冰冷的、没有任何景致的墙壁。
她用最沉默的方式,表达了她此刻唯一明确的意愿——不想见。
这个消息传到门外陆珩的耳中时,他正靠着墙壁站立。听到她醒来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蔓延开,就被那句“不想见”瞬间冻结。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终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预料到了。
可当这拒绝如此清晰、如此平静地传来时,带来的疼痛,依旧远超他的想象。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试图强行进去。他只是像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傀儡,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了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的身体在专业护理下继续缓慢恢复。她开始能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能通过眼神和极其轻微的动作表达基本的需求(比如渴了、疼了)。但她的话非常少,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看着天花板,或者闭目养神,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她对林晓的照顾是接受的,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是平和的。对医护人员,她配合,但疏离。
唯独对陆珩,她筑起了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
陆珩尝试过在她睡着时,悄悄进去看一眼。但只要他一靠近,哪怕脚步放得再轻,床上那个看似沉睡的人,身体都会瞬间变得僵硬,呼吸频率也会发生细微的改变。她根本就没睡,或者说,她的身体本能地在他靠近时,自动进入了戒备状态。
他也尝试让护士转交一些东西——一本新的素描本,一束她曾经似乎喜欢过的白色小苍兰。素描本被原封不动地放在床头柜,花朵则在第二天就枯萎了,被护士清理了出去。
她不需要他的东西。
或许,也不再需要他这个人。
陆珩站在那堵无形的墙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用尽手段,赌上性命,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可他亲手推开她的距离,却比生死更加遥远。
他得到了一个活着的林晚。
却可能永远地……失去了那个曾被他藏在心底、却被他亲手摧毁的……“他的”晚晚。
悔恨如同最缓慢的毒药,日夜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还能做什么?
他还能拿什么,去填补那道他亲手劈开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能放弃。
即使她永远不愿再见他,他也会守在这堵墙外,用他的余生,去赎这场永无止境的罪。
(第四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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