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样本被紧急送往检验科进行人类白细胞抗原(hLA)高分辨分型和其他一系列复杂的配型检测。等待结果的过程,对陆珩而言,是另一种形式的凌迟。他既期盼着配型成功,那意味着他至少有了赎罪的“资格”;又恐惧着配型成功,因为这将他那疯狂的、近乎自毁的念头,又向现实推进了残酷的一步。
他无法待在IcU外那令人窒息的环境里,转而回到了医院为他安排的临时休息室。房间里,他像一头焦灼的困兽,来回踱步,烟灰缸里很快就堆满了烟蒂,尽管他平时几乎不抽烟。助理送来的食物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早已凉透。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晚在青岩镇诊所里那形销骨立的模样,浮现出她素描本上那些记录着痛苦和绝望的画面,浮现出自己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句刻薄伤人的话语……每一次回忆,都像是一把盐,撒在他早已鲜血淋漓的心口上。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可能永远都无法弥补。即使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法抵消她所承受痛苦的万分之一。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终于,在傍晚时分,刘主任拿着新鲜出炉的配型报告,敲响了他休息室的门。
陆珩几乎是瞬间弹起,冲过去打开了门。他死死地盯着刘主任手中的报告,呼吸都屏住了,仿佛那薄薄的几页纸,掌握着林晚,也掌握着他灵魂的最终判决。
刘主任的脸色异常复杂,他走进房间,将报告递到陆珩面前,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沉重和……某种命运的嘲弄:
“配型结果……出来了。hLA位点……有多个相合,淋巴细胞交叉配型……阴性。从医学角度上讲,您的肝脏……与林小姐的,配型非常理想,甚至……可以说是罕见的、极佳的亲体肝源匹配度。”
配型……非常理想?!
极佳的匹配度?!
这个消息,像一道巨大的闪电,瞬间劈中了陆珩!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震惊、以及更深沉痛楚的情绪,猛地冲上他的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嗡作响。
成功了?
他竟然……真的可以救她?!
用他身体的一部分,去延续她的生命?!
这难道是上天给他唯一的机会?用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将他们的命运以如此血腥而深刻的方式重新联结在一起?
他颤抖着手,接过那份报告,看着上面那些他看不太懂、但结论清晰的数据,眼眶瞬间赤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就……准备手术!”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和决绝而颤抖,“立刻!马上安排!”
然而,刘主任却没有动。他站在原地,看着陷入狂喜与偏执中的陆珩,眼神里充满了医者的冷静和……一丝不忍。
“陆先生,”刘主任的声音将他从激动的边缘拉回现实,“配型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甚至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一步。”
陆珩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
刘主任继续沉重地说道:“接下来,我们需要面对的是伦理委员会。活体肝移植,尤其是非血缘关系的活体肝移植,伦理审查极其严格。您和林小姐的法律关系是夫妻,但这其中涉及到的自愿性、是否存在胁迫或利益交换、供体的精神状态评估、受体当前状况是否值得冒如此巨大的风险……这些都是伦理委员会需要严格质询和评估的。”
“我是自愿的!”陆珩急切地低吼,“没有任何胁迫!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活下来!”
“我理解您的心情。”刘主任语气平和却坚定,“但委员会需要的是客观证据和严谨的评估流程,而不是单方面的情感宣言。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陆珩:“以林小姐目前多器官衰竭、全身情况极差的状态,进行肝移植手术,成功率……我们内部初步评估,可能低于百分之五。这意味着,您冒着切除部分肝脏的健康风险,她承受着极大概率下不了手术台的巨大风险,最终很可能……人财两空,甚至加速她的死亡。这一点,伦理委员会绝对不会忽视。”
低于百分之五的成功率……
这个冰冷的数字,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从陆珩头顶狠狠浇下,瞬间熄灭了他眼中刚刚燃起的疯狂火焰,只留下刺骨的寒冷和绝望。
人财两空……加速死亡……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愿意赌上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去换那微乎其微的希望。可如果这希望,最终换来的却是亲手将她更快地推向死亡呢?
那他岂不是……又犯下了一桩不可饶恕的罪孽?
陆珩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入发间,用力拉扯着。巨大的矛盾和无助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一边是唯一可能救她的、与他完美匹配的肝源。
一边是低到令人绝望的成功率和沉重的伦理枷锁。
他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连这最后一条路,也要被堵死吗?
他看着手中那份象征着希望与绝望并存的配型报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疾病和死亡面前,他所谓的权势和财富,他倾尽一切的决心,是多么的苍白和无力。
他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里,无论朝哪个方向挣扎,碰到的,都是冰冷的、名为“现实”的栅栏。
(第三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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