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公里的山路,在陆珩焦灼的感知里,被无限拉长。他不断地催促着司机,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的公路,每一次转弯,都期盼着能看到那个名为“青岩镇”的地方。
青岩镇比清溪村稍大一些,但也依旧保持着小镇的宁静和落后。根据助理发来的精确定位,车队最终停在了一条狭窄老街的巷口。巷子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挂着“安禾诊所”褪色牌匾的小门面,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陆珩几乎是跌撞着冲下车的。他站在巷口,看着那扇紧闭的、漆皮剥落的木门,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近乡情怯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害怕推开门后看到的景象,是他无法承受的。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草药味的潮湿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示意保镖留在巷口,自己独自一人,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审判台般,走向那扇门。
他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发现手指颤抖得厉害。最终,他放弃了礼貌,直接用力推开了那扇没有上锁的木门。
门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晚期病人的衰败气息。空间很小,只有一个简单的诊疗室和用布帘隔开的里间。一个穿着朴素、面容憔悴的年轻女人(顾淮的表妹)正坐在桌前整理药品,看到突然闯入、气势骇人的陆珩,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
“你找谁?”她警惕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陆珩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就锁定了那道隔开里间的、微微晃动的深色布帘。一种强烈的、几乎让他窒息的预感告诉他,她就在那后面!
他绕过吓呆了的女人,大步走向布帘,猛地一把掀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里间更加昏暗,只有一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人。不,那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更像是一具被勉强包裹在廉价棉被里的、蒙着皮的骷髅。
那张脸,瘦削、蜡黄、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泛着死皮,曾经柔顺的长发如今枯槁如秋草,稀疏地贴在头皮和枕头上。她的手臂露在外面,纤细得只剩骨头,皮肤松弛地包裹着,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针孔和瘀斑。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带着一种拉风箱般的、令人心碎的杂音。
是林晚。
却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林晚。
她闭着眼睛,似乎连睁开眼的力气都已经失去。生命的气息从她身上流逝得如此明显,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
陆珩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瞳孔在剧烈地收缩、震颤,像是无法承受眼前这过于残酷的景象。
这就是他找到的她?
这就是被他折磨、被他误解、被他亲手推向死亡的女人,最后的样子?
比他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还要坏一千倍,一万倍!
“你……你是谁?出去!”顾淮的表妹反应过来,冲过来想要拦住陆珩,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巨大痛苦和绝望的骇人气息震慑住,不敢上前。
陆珩对她的呵斥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他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在她的床前。
距离如此之近,他能更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每一个显示着生命衰竭的细节,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属于死亡的腐朽气息。
“晚……晚晚……”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这两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无法形容的颤抖和绝望。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她依旧静静地躺着,仿佛早已脱离了这个世界,对来自外界的一切呼唤,都已无知无觉。
跟在陆珩后面进来的保镖和匆忙赶到的医疗顾问,看到这一幕,也都震惊地停住了脚步,不忍再看。
陆珩跪在那里,仰着头,看着林晚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迹象,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如同海啸,终于彻底将他淹没、击碎。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俯下身,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压抑到了极致、仿佛野兽濒死般的、绝望的呜咽。
他没有号啕大哭,但那无声的、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崩溃和绝望,却比任何哭声都更让人窒息。
他找到了她。
在他亲手为她搭建的地狱门口。
而她,似乎已经……半步踏入了门内。
(第二十九章 完)
喜欢蚀骨危情:总裁的赎罪囚妻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蚀骨危情:总裁的赎罪囚妻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