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生命体征,在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肿瘤溶解综合征后,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点摇曳的烛火,虽然未被彻底吹灭,却也只剩下了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亮。她完全依靠着最高级别的生命支持系统维持着最基本的生理功能,意识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对外界的一切——包括陆珩那痛彻心扉的崩溃和忏悔——毫无所知。
陆珩没有再离开医院。他在IcU外的走廊里搭了一张简易的行军床,公司所有非他不可的事务都在这里远程处理。他变得沉默寡言,眼底常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和悔恨。他不再对医护人员提出任何要求,只是日复一日地,隔着那扇玻璃窗,守望着里面那个仿佛随时会化作青烟消散的身影。
他动用了陆氏所有的医疗投资和人脉,组建了一个顶尖的专家顾问团,只为林晚一个人服务。他们尝试了各种可能稳定她病情的辅助方案,从营养支持到中医调理,从心理干预到疼痛管理……但凡有一丝可能带来积极影响的尝试,他都不惜代价地去推动。
然而,医学的极限冰冷而客观。林晚的身体就像一艘千疮百孔、即将沉没的破船,无论怎样修补,都无法阻止海水的涌入。她的肝功能持续恶化,黄疸反复,腹水难消,肾脏功能也仅仅维持在最低水平。癌细胞虽然被特效药暂时压制,但并未根除,依旧像潜伏的恶魔,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刘主任和专家团经过多次评估,最终给出了一个残酷却现实的结论: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针对癌症本身的积极治疗。后续,只能以最佳的姑息治疗和生命支持为主,目标是尽量减轻她的痛苦,维持……有限的生命质量。
“有限的生命质量”,和“三个月到半年”的预期,像两把悬在陆珩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不再咆哮,不再质疑,只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开始亲自参与姑息治疗方案的讨论,仔细询问每一种止痛药、每一种镇静剂可能带来的效果和副作用,他甚至学会了看那些复杂的监护数据,只为了能在她出现一丝一毫痛苦迹象时,第一时间察觉。
他变得小心翼翼,近乎卑微。每天仅有的一小段被允许穿好无菌探视服进入IcU的时间,成了他唯一的光。他会坐在她的床边,不敢触碰她插满管子的手,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苍白安睡(或者说昏迷)的容颜,用沙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些迟来的、无人回应的话语。
“对不起……”
“是我错了……”
“求你……醒过来……”
“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而,病床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她的生命,仿佛只剩下仪器上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曲线。
直到有一天,林晚的病情出现了短暂的、意想不到的稳定。在减少了某些镇静药物后,她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极其微弱的意识。她不能说话,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完全睁开双眼,但她的眼球在眼皮下有了细微的转动,对强烈的声音和光线刺激,有了些许反应。
这个微小的变化,让整个医疗团队和守在外面的陆珩都激动不已。
陆珩更是抓住这短暂的机会,更加频繁地进入IcU,伏在她耳边,语无伦次地诉说着他的忏悔,他的醒悟,他对当年车祸真相的调查结果,以及……他对她深藏已久却一直被恨意掩盖的、复杂而扭曲的情感。
他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弥补机会。
然而,他并不知道,那些模糊传入林晚耳中的话语,那些迟来的真相和忏悔,对于一颗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彻底心死的心来说,已经激不起任何涟漪。
她太累了。
累到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累到只想彻底解脱。
在一天清晨,陆珩因为一个紧急跨国会议不得不暂时离开医院几个小时后,他再回来时,得到的却是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林晚,不见了。
不是病情恶化被推入抢救室,也不是转院。而是,在医护人员交接班的短暂间隙,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守卫森严的IcU里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她床头柜上,那本她偶尔清醒时,会用来涂抹几笔的、再普通不过的素描本。
监控录像只捕捉到一个穿着不合身护工服、戴着口罩帽子的纤细身影,低着头,推着运送医疗垃圾的小车,在清晨的混乱中,从容地离开了医院。身份不明,去向成谜。
陆珩站在空荡荡的病床前,看着上面还残留着她体温和痕迹的床单,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床上,平整地放着一份文件。
是他当初强迫她签下的那份《契约协议》。
而在协议的末尾,她用颤抖却清晰的笔迹,添上了几行字:
“协议终止。陆珩,我不欠你了。”
旁边,还静静地躺着一枚——她从未戴过的、代表“陆太太”身份的昂贵婚戒。
刹那间,陆珩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坍塌!他猛地抓起那份协议和戒指,看着上面决绝的字迹,一股灭顶般的恐慌和失去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吞噬!
“不——!!!”
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响彻了整个空寂的病房。
她走了。
用这样一种静默而决绝的方式。
带着一身被他摧残出的病痛和一颗彻底死掉的心。
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留给他的,只有那一纸染满悔恨的协议,一枚冰冷的戒指,和无边无际的、名为“失去”的黑暗。
(第二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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