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医生陈医生很快赶到,提着标志性的医药箱,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沉稳。他在陆家服务多年,对这对关系诡异的“夫妻”早已见怪不怪,但看到沙发上蜷缩着、脸色惨白如纸的林晚时,眼底还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怜悯。
陆珩站在一旁,面色沉郁,看着陈医生熟练地为林晚进行检查。听诊,量血压,查看瞳孔……
“陆先生,”陈医生收起听诊器,语气凝重,“陆太太的情况……很不乐观。血压很低,心率过快,伴有明显的虚脱症状。她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已经严重损害了她的身体根基。这次晕厥,是身体发出的严重警告。”
陆珩的下颌线绷紧了几分,声音冷硬:“她到底什么病?”
陈医生犹豫了一下,斟酌着用词:“目前看,是严重的神经衰弱、重度贫血,以及极度的身体耗竭。这些症状叠加,会导致头晕、乏力、心悸、甚至晕厥。但……陆太太的消瘦程度和一些体征,比如她肋下的持续性不适……我建议,最好尽快安排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包括血液生化全套和腹部影像学检查,排除一下器质性病变的可能。”
“器质性病变?”陆珩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眼神锐利起来。
“只是出于谨慎的考虑,”陈医生没有把话说满,“毕竟陆太太太年轻,这样的身体状况很不寻常。当务之急是让她立刻卧床休息,补充营养,缓解精神压力。我开一些营养针和安神的药物,先让她稳定下来。”
精神压力?陆珩在心中冷笑,她的压力,不就是来自于她自己的“罪行”和对惩罚的恐惧吗?
陈医生开了药,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告辞离开了。佣人按照吩咐拿来温水和药物,帮着意识模糊的林晚服下。
药效渐渐发挥作用,林晚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陷入了一种不安的浅眠。她依旧蜷缩着,眉头微蹙,偶尔会发出几声模糊的、带着痛苦的呓语,像迷失在噩梦中的幼兽。
陆珩没有离开。
他挥手让佣人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沙发上沉睡(或者说昏睡)的林晚。
他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地审视着她。
灯光下,她脆弱得不可思议。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青灰色的阴影,脸颊凹陷,唇色淡得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呼吸轻浅而急促,仿佛随时会中断。
他想起刚才在宴会厅,她倒向自己时那轻飘飘的重量,以及揽住她腰肢时,隔着一层丝绒布料都能感受到的、硌手的骨骼。
太瘦了。瘦得超出了他认知里“装病”该有的尺度。
还有陈医生的话,“器质性病变”、“严重的身体警告”……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难道……他真的错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按了下去。不!不可能!证据确凿,她就是那个肇事逃逸、间接害死他母亲的人!她现在的样子,不过是长期心怀鬼胎、承受心理压力导致的,或者是……她为了逃避责任,不惜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苦肉计!
对,一定是这样。她是个心思深沉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试图用愤怒和恨意武装自己,驱散心底那丝不断滋生的、名为“怀疑”和“不安”的寒气。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
沙发上的林晚似乎睡得极不安稳,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身体微微发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哭泣。
陆珩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近她。
他俯下身,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妈……对不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呓语,像细小的针,扎进陆珩的耳膜。
不是她?
他浑身一震,僵在原地。
这句无意识的辩解,和他认定的“事实”截然相反。是她在梦中还在狡辩,还是……这其中,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他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痛苦的神情,看着她眼角渗出的、冰凉的泪痕,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传来一阵陌生的、细微的刺痛。
他猛地直起身,像是被烫到一般,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烦躁感如同野火般燎原。他扯开领带,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滞闷和慌乱。
他不能心软!绝对不能!
对杀人凶手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亡母的背叛!
他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大步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时,动作却顿住了。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个在梦魇中挣扎的脆弱身影,眼神复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流汹涌。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拧开门,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只是那关门的声音,比起往常,似乎轻了很多。
走廊幽暗的光线下,陆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用力揉了揉眉心。
林晚那苍白脆弱的脸,她痛苦的呓语,陈医生凝重的话语……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器质性病变……”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不确定感,如同浓雾般将他笼罩。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坚信不疑的“真相”,是否……真的就是真相?
(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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