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站在走廊外。
那个小小的通讯器，此刻在他掌心里。
只要拨出那个号码，就能验证真相。
可崛井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数据模型，都像鬼魅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能量幻影”、“残存意识的投射”……
这些冰冷的科学术语，试图将他昨天亲眼所见的那个熟悉的友人，撕扯得支离破碎。
他不信。
他怎么能信？
他清晰地记得好友的妻子脸上那憔悴却真实的笑容。
记得那个穿着宇航服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时，带给那个家庭的片刻安宁。
那绝不可能是假的。
可崛井最后那句话，却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心里最柔软、最不敢触碰的地方。
“问问他们，昨天和你见面的‘宇航员’，到底有没有和他们进行过任何实质性的交流。”
是啊，他想起来了。
那个“宇航员”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只是安静地站着，躲开了妻子的触碰，最后又默默地消失。
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顺着新城的脊椎，一点点爬上头皮。
他必须求证。
哪怕结果会将他拖入深渊，他也必须亲手揭开这个盖子。
他深呼吸，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颤抖着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通讯器里传出的“嘟嘟”声，每一声都像是丧钟，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电话接通了。
“喂？新城？”
好友妻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疑惑。
“嫂子，是我。”
新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昨天……昨天他回来之后，你们聊得怎么样？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聊？他……什么也没说啊。”
“他回来之后，就只是站着，然后……然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
新城的心脏骤然一缩。
“是啊，”女人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一丝哭腔。
“就在那只宇宙来的怪兽袭击宇宙开发局之后，他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他，电话也联系不上……”
“新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又出任务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后续的话，新城已经听不清了。
女人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一柄柄重锤，将他内心最后一道防线，砸得粉碎。
失踪了。
在立加德隆出现后，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崛井的推测，那残酷得近乎荒诞的推测，成为了无可辩驳的现实。
“嫂子……对不起。”
新城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几个字，然后猛地挂断了电话。
通讯器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落，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地。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抽走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尽的灰白。
原来，他昨天看到的，真的只是一个幻影。
一个连拥抱都无法给予家人的，悲哀的幻影。
他的朋友，那个和他一起梦想着翱翔宇宙的朋友。
已经……变成了那个冰冷的钢铁怪物。
这个认知，像最锋利的刀，一寸寸地凌迟着他的心脏。
门被轻轻推开，大古和丽娜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新城，看到了他空洞的眼神和脸颊上无声滑落的泪水。
一切，不言而喻。
“新城……”
丽娜走上前，蹲下身，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何安慰的语言，在这种无法挽回的悲剧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大古站在一旁，紧紧地握着拳。
新城的痛苦，他感同身受。
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珍视之物在面前毁灭，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就在这时，居间惠队长闻讯赶来。
她走到新城面前，声音低沉而郑重。
“新城队员，站起来。”
“木星3号的宇航员们，是人类探索宇宙的先驱，是我们的英雄。”
“为了人类的未来，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们的精神，将永远指引着我们前进。”
“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
高维空间中，鲁格赛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了人类在面对无法理解的悲剧时，那种特有的脆弱与坚强。
他们会悲伤，会崩溃，但很快又会为逝者赋予“牺牲”的意义，然后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这是一种强大的文明韧性。
有人倒下，剩下的人就接上去，继续向前。
“但我偏偏就是看不惯这种遗憾。”
“我想改变它，改变我认为的悲剧。”
鲁格塞特的意识中泛起决断的波澜。
这一次，他要拯救的，不仅仅是那几个宇航员的生命，更是这份名为“勇敢”的人类精神。
..................
居间惠队长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也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新城缓缓抬起头，双眼无神，口中不断重复着那些击垮他的词语。
“他们……失踪了……”
“他们……变成了怪兽……”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终于，接受了这个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的真相。
大古看着新城彻底崩溃的样子，内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知道，作为迪迦，他或许有能力击败立加德隆。
但那也意味着，他将亲手终结掉困在怪兽体内的宇航员们最后的一丝意识。
那无异于，当着新城的面，第二次处决他的朋友。
光，到底应该如何选择？
是牺牲少数人的残存意识，去换取多数人的安全？
这和人类为了开采矿石，牺牲加库玛兄弟的生存权，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鲁格赛特种下的那颗种子，在此刻，以一种更尖锐的方式，拷问着他的灵魂。
“呜——呜——呜——”
就在这时，基地内响起了最高级别的紧急警报。
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悲伤，将他们强行拉回到冰冷的现实中。
指挥室里，野瑞队员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基地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紧张。
“紧急报告！tpc雷达监测到，立加德隆正在高速移动，目标确认——江鹤崎发电站！”
江鹤崎发电站！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里是整个城市，乃至周边区域的核心能源命脉。
一旦被毁，整个城市将陷入瘫痪，造成的损失和混乱，将是无法估量的。
夜幕下，江鹤崎发电站那巨大的电力塔群，如同钢铁森林般矗立着，无数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
它们曾是人类文明之光的象征，此刻，却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点亮了死亡的航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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