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胤与林婉儿道别后没有半分迟疑,径直朝着皇城最喧嚣的方向走去。承天殿内的凝重气息似乎还压在肩头,蕴道宗、天风王朝、倾国之战……这些字眼沉甸甸地压在心上,而林皇最后那句“物资最为重要,皇朝最紧缺的是疗伤丹药”,更是一针见血地点明了关键。时间紧迫,每一刻都耽搁不起。
快速穿过三条长街,眼前一片人声陡然鼎沸。正是百草坊,皇城最大的药材集散地,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草混合的奇异气味,浓烈而复杂。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何胤目标明确,一头扎进了这片药味的海洋。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两侧鳞次栉比的摊位和店铺。重生带来的经验与原世界天道传承的知识,让他对各种药材的特性、年份、真伪有着远超常人的辨别力。他不需要像普通买家那样翻翻拣拣,讨价还价,只需一眼,手指拂过,便能准确判断价值。
“止血草,年份足够,根须完整,这一筐都要了。”
“生骨花,品相尚可,但杂质稍多,价格再低一成。”
“紫云藤?可惜,年份差了点,只能算次级品。给我旁边那捆暗沉些的,年份反而更足。”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摊主们先是惊讶于这个年轻买家的眼力,随即又被他出手的阔绰和干脆所折服,纷纷麻利地打包。
何胤心中飞速盘算着所需的丹药种类:快速止血的“凝血散”,强效续接筋骨的“续骨丹”,稳定内腑伤势的“归元丹”,还有预防瘴毒、清心明目的辅助丹药……边境战场凶险莫测,必须面面俱到。他不仅为自己准备,也为可能并肩作战的同门和将士们考虑,在此之前他必须能熟练的掌控《外丹术》,需要大量的练习,所以这次采购量极大。一枚枚灵石流水般付出,换来的是一包包品质上乘的药材被装入他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
与此同时,承天殿内,气氛与百草坊的喧嚣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凝重与激赏。
林皇没有回到御座,而是站在巨大的窗棂前,望着何胤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大供奉依旧坐在原处,像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只有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深处,偶尔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芒。
“此子如何?”林皇没有回头,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
大供奉沉默片刻,枯槁的手指在膝盖上极其轻微地点了点,仿佛在叩击无声的韵律。一个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缓缓响起,直接传入林皇和林婉儿耳中:“此子根骨奇佳,心性沉稳更难得。万象初期,不足十八岁……这般进境,流霜皇朝立国以来,怕是也找不出三指之数。”
林皇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感慨:“是啊!婉儿信中总说他修炼刻苦,今日一见,其沉稳干练,远超朕之预料。面对你我之威,不卑不亢,之前此子仅凭蛛丝马迹就能把幕后黑手分析出个大概,以及谈及国事,那份担当更是清晰可见。他方才离去时,步履坚定,目标明确,毫无拖泥带水,显然是直奔百草坊去了。这份行动力,这份心系皇朝的赤诚,实属可贵。”
林婉儿侍立一旁,听到父皇和大供奉对何胤如此高的评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仿佛被夸奖的是自己。她努力维持着公主的仪态,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又迅速抿住。
“更难得的是那份眼力。”大供奉的声音再次在两人心间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波动,“他看透药材本质,非是经验积累,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洞悉。此等天赋,于丹道一途,前途不可限量。”他顿了顿,声音仿佛带上了一丝穿透时光的力量,“陛下,老朽断言,此子未来,绝非池中之物。流霜皇朝这片天地,困不住他。他日锋芒,必将在更广阔的……中州大地,大放异彩!”
“中州!”林皇眼神骤然一凝,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一瞬。那是道灵世界真正的中心,无数强大宗门和古老世家盘踞之地,是流霜皇朝只能仰望的存在。大供奉的断言,分量太重了!他看向大供奉,只见对方又恢复了那副枯坐入定的模样,仿佛刚才的话从未说过。
林婉儿更是心神剧震,中州!那是所有修炼者梦寐以求的舞台!小师弟……竟能得到大供奉如此高的期许?她望向殿外,仿佛能看到那个正埋头在药草堆里的身影,心中除了喜悦,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骄傲和……一丝微妙的紧迫感。
林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看向林婉儿,又仿佛透过她看向更远的未来:“婉儿,你与何胤同门,对其更是了解,他此次炼丹,是为国战,是为皇朝万千将士性命!我皇室,岂能让其个人破费?”
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传朕口谕:皇家内库,凡何胤炼丹所需之药材,一律开放,优先供应!库房里那支封存多年的五百年份‘血龙参’,也一并给他送去!若有其他要求,着内务府总管全力配合,不得有误!告诉他,放手去做,朕和整个皇朝,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是,父皇!”林婉儿清脆应声,眼中光彩熠熠。有父皇如此鼎力相助,小师弟定能炼制出更多更好的丹药!
百草坊深处,一家以售卖珍稀灵草闻名的老字号“灵草楼”内。何胤正凝神辨识着一株通体莹白如玉、散发着淡淡寒气的“冰魄莲”。此物是炼制“归元丹”的核心辅材之一,年份和纯净度要求极高。他指尖萦绕着一丝极淡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查着花瓣的脉络。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略显急促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何小友!何小友留步!”
何胤闻声收回灵力,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内务府总管服饰、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带着两名气息沉稳的侍卫,正快步朝他走来,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总管手中捧着一个尺许长的紫檀木盒,木盒表面灵气氤氲,一看便知里面盛放的绝非寻常之物。
“刘总管?”何胤认出这是常在林婉儿身边听候差遣的内务府总管。
“正是下官。”刘总管走到近前,先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双手将紫檀木盒奉上,“奉陛下口谕!闻知何小友为皇朝将士炼制疗伤圣药,陛下感念小友高义,特命下官开启皇家内库,小友炼丹所需药材,皆可凭此令牌优先支取,内库上下全力配合!”他递过一枚刻有龙纹的玉质令牌。
何胤接过令牌,入手温润,分量不轻。他心中微动,林皇的支持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重,确实出乎意料,却也解了他囊中灵石将尽的燃眉之急。
刘总管紧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紫檀木盒。盒盖掀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气混合着精纯无比的草木灵气瞬间弥漫开来,引得周围几个识货的修士都下意识地望过来,眼中充满惊羡。只见盒内红绸垫底,静静躺着一支形如虬龙、通体赤红如血的参状灵药,参体上隐隐有细密的金色纹路流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令人心悸。
“此乃陛下特意嘱咐赐下的‘血龙参’,据载已生长五百年有余,药性温和磅礴,最是滋养本源,于疗伤有奇效!陛下说,此物放于内库,明珠蒙尘,不如交予小友,方能物尽其用,为皇朝尽一份力!”刘总管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五百年血龙参!饶是何胤见多识广,心头也是一震。此物极其罕见,堪称疗伤圣品中的圣品,对于炼制高阶的续骨丹、甚至保命的“九转还魂丹”都有大用!这份支持,已不能用“重视”来形容,几乎是将皇室的底蕴向他敞开了一角。
“陛下厚恩,何胤铭记于心!请总管代为谢恩!”何胤郑重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的,不仅因为灵药的珍贵,更因为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责任。有了皇室内库的资源和这支血龙参,他能炼制的丹药品质和数量都将大大提升!
送走千恩万谢的刘总管,何胤将血龙参小心收好,继续在万草阁内挑选所需的最后几味辅药。他步履更快,目标更明确。堆积如山的药材几乎塞满了储物袋,更重要的,是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必须全力以赴的决心。
当他终于走出百草坊喧嚣的入口,夕阳的余晖已将皇城的轮廓染上一层金边。满载药材的储物袋系在腰间,那枚内库令牌和装着血龙参的紫檀木盒则被他贴身收好。他没有丝毫停留,转身便朝着青玄剑宗在皇城内的驻地大步走去。
街道上行人渐稀,车马也少了。就在他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巷子深处某个角落,阴影微微晃动了一下。那动作极其轻微,快得像是错觉。但何胤的脚步却在瞬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转头去看,保持着原本的速度继续前行,只是眼瞳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警惕。就在刚才那一瞥之间,他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带着某种独特暗纹的衣角,在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一闪而逝。
那暗纹的样式……与蕴道宗弟子服饰上特有的标记,隐约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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