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苍茫与厚重的提醒:
“徒儿,记住,你不仅是背负血仇的复仇。你身后,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妹妹,在青木峰等你。你身上,更有为师亲授的衣钵传承,有我玄天宗的未来!若连根基都无法铸牢,若连心性都无法掌控,你拿什么去守护?拿什么去践诺?拿什么去……复仇?”
“复仇”二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李恪心头,将他因境界飙升而产生的短暂浮躁与狂喜彻底砸碎。
他猛地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已没有了之前的狂热和虚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冰冷淬炼过的沉凝,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与执着。他挣扎着,离开寒玉床,对着陈太玄深深拜伏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声音嘶哑,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与决绝,“根基不牢,弟子绝不妄图寸进!心性不坚,弟子甘受万劫之苦!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望,不负雪儿所依,不负血仇所系!”
陈太玄看着地上这个颤抖却固执的身影,目光深处那万古不变的淡漠,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一拂袖。
一股柔和的混沌之力将李恪托起,送回寒玉床上。同时,一道微光射入李恪眉心,那是更为详尽的关于压缩、淬炼、夯实灵力基础的法门,以及《混元经》练气初期关于真气运转、温养体魄的细微操控要点。
“调息,凝神。以此法,将修为淬打磨炼到极致。何时根基浑厚无瑕,为师自会知晓。” 陈太玄的身影在原地淡化,声音渺渺,“屋外结界,为你屏蔽外扰,亦锁住灵气流失。静心,潜修。”
话音落,人影消散,只留下石屋中弥漫的淡淡压力,以及那被结界隔绝在外的、依旧沉闷压抑的灵气漩涡低吼。
石屋重归寂静,只有李恪粗重的喘息声。
他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感受着体内那澎湃却显得格外“虚胖”的炼气七层巅峰灵力,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上肩头。师尊的话如同警钟长鸣,将复仇的急切强行按进了冰冷深潭。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思绪。他不再去想境界几何,不再去想何时能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眼中只剩下一个目标——将师尊所说的“浮萍之基”,锻造成足以承载未来的“磐石之基”!
他闭上眼,心神彻底沉入体内。
意念如同一支无比精细的刻刀,遵循着师尊新传的法门,开始艰难地“雕刻”体内那过于磅礴的真元。
第一步,是“压”。用意念引导,将丹田混沌气旋中那片灰蒙蒙的真元气海,狠狠地向内压缩!如同要将一团巨大的棉花,强行压缩成一块坚硬的铁锭!
剧痛!远比之前引气入体时更为纯粹、更为深邃的剧痛从丹田爆发!那是灵力本源被强行挤压的痛苦!仿佛灵魂都在被碾磨!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刚换上的月白色核心弟子服饰。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丝,身体控制不住地轻微痉挛,却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丹田那一点!
压缩!再压缩!
丹田混沌气旋在恐怖的意志力下,旋转速度明显减慢,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而那灰蒙蒙的真元,颜色似乎变得更深邃了一丝,密度增加了微乎其微的一分。
仅仅是这一丝变化,带来的痛苦几乎让他昏厥。但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淬炼!夯实!为了雪儿,为了血仇,为了……师尊那句沉甸甸的“玄天宗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这一轮压缩达到他当前意志力的极限时,他立刻开始第二步:“炼”。按照《混元道经》练气篇记载的玄奥路线,引导着被压缩后的混元真元,在周身细微的、甚至从未被开辟过的次级细小经脉中缓缓流转。
这不再是之前引气时那狂暴的洪流,而是一条潺潺的、却蕴含着惊人潜能的冰冷溪流。真元所过之处,细小经脉如同被无数冰冷的银针反复穿刺、打磨、拓宽!细微的杂质被强行炼化排出体外,在肌肤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灰色污垢。
痛苦依旧,却与之前的撕裂感不同,这是一种缓慢却深入骨髓的剔骨之痛,考验着意志的韧性与持久。
李恪的身体一次次因为剧痛而绷紧、颤抖,汗水混合着排出的污垢,在他身下形成一片黑色的水渍。他如同一个最沉默、最坚韧的苦行僧侣,在冰冷的寒玉床上,进行着最枯燥、最痛苦、也是最基础的打磨。
饿了?渴了?储物戒中有辟谷丹和清水。休息?当精神达到崩溃边缘,才允许自己按照师尊所传的凝神法诀,进入短暂的、深层次的调息,恢复心力。
时间在痛苦与坚持中悄然流逝。玄天峰顶被混沌结界笼罩,不见日月轮转。
不知过去了多少日夜。
某一刻,当李恪再次完成一轮周天运转,将所有细微经脉中的混元真元缓缓引导回丹田时。
嗡!
丹田深处,那被压缩到极限、颜色深邃如混沌星云的微小气旋,骤然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内敛而沉重的毫光!气旋旋转的速度缓慢到了极致,却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稳定性。气旋中心,那滴落的混元真元,不再是之前的液态,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固态的、灰蒙蒙的结晶光泽!
一股远比之前炼气七层巅峰时更加强大、更加凝练、更加如臂指使的力量感,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他体内苏醒!然而,这股力量的境界,却清晰地回落到炼气五层!
压缩!淬炼!极致的夯实!
七层虚浮之力,被硬生生磨砺成五层磐石之基!
李恪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气息凝而不散,带着一股淡淡的混沌气息。他缓缓睁开眼,眸光深邃如同古井,再无之前的锋芒毕露,却沉淀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与内敛。身体的疲惫依旧,但神魂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强大。他对体内每一丝真元的掌控,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入微境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停留在炼气五层的气息,嘴角却露出一丝真正的、如释重负的笑意。
第一步,他踏稳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恪并未急于再次冲击境界。他深知,这五层根基虽已初具磐石之形,仍需更长久的水磨工夫去滋养、去沉淀。他每日的修行变得极有规律:清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运转《混元道经》,引导天地间被结界过滤后、变得温和精纯的混沌灵气,一丝丝地滋养、壮大丹田那核心的混元气旋。午后则专注于淬炼神识意念,反复习练师尊所传的压缩、凝练真元的细微操控法门,务求达到念动即发、掌控随心之境。直至深夜,才取出储物戒中那枚温润的玉简——《玄天宗规戒与修真界初识总览》,将心神沉入其中。
玉简内的信息海量而庞杂,以他现如今淬炼过的神识,接收起来也颇为吃力。但这正是淬炼意志的一部分。
首先映入识海的,是玄天宗那铁血森严的宗规戒律。从外门弟子到内门核心,再到真传与峰主长老,条条框框,等级分明,赏罚严酷。
“叛宗者,抽魂炼魄,永镇寒渊!”
“同门相残者,废尽修为,贬为矿奴!”
“泄露宗门秘法者,诛九族!”
一行行冰冷血腥的文字,带着森然的杀伐之气,让李恪深刻体会到这仙家圣地的另一面——等级森严,法度无情。他仔细铭记每一条,复仇的火焰需要理智的牢笼,身处宗门,规则便是生存的第一铁律。
接着,是关于修真界境界的划分。玉简中描述远比村中老人口耳相传的传说要清晰得多:
练气九、十层,铸大道之基;圆满是十层,但少有人突破;筑基分前、中、后、圆满四境,筑灵台,凝道种;金丹成,寿元始增,神通初显;元婴生,可夺天地造化,初步感悟法则;化神期,神游太虚,一念天地;再往上,炼虚、合道、大乘……直至那虚无缥缈的飞升之境。每一步,都如同攀登万丈天梯,艰难险阻,劫难重重。而自己这看似“一日千里”的混沌道体,在这浩瀚道途中,也不过是刚踏出半步的稚子。
这些信息让他膨胀的复仇之心再次沉静。仇敌的强大远超想象,自己的路,还很漫长。
修真界的势力格局更是错综复杂。神州浩土,广袤无垠。玄天宗雄踞东域,为顶级仙门之一。与之并列的还有西漠须弥禅宗,南疆万妖殿,北原冰魄神宫,以及那最为神秘、位于中神州、执正道牛耳的昆仑墟!各大势力之下,更有无数依附的中小宗门、修真世家、散修联盟,盘根错节,利益交织,冲突不断。
而魔道势力,同样盘踞一方。玉简中着重提到了几个名字:
“血魔宗”:以生灵精血魂魄为资粮,杀戮无数,凶名赫赫,盘踞在西北血煞荒原。
“万毒窟”:养蛊炼毒,阴狠诡谲,藏于南疆十万大山深处。
“幽冥教”:沟通九幽,驭使鬼物,神秘莫测,踪迹难寻。
当“血魔宗”三个字烙印在识海时,李恪握着玉简的手指骤然收紧!冰冷的寒气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石屋内的温度骤降!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李家村那冲天的火焰,父母绝望的眼神,乡亲们凄厉的惨叫,黑衣魔修狰狞的笑容!
血魔宗!!!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体内的混沌气旋似乎感应到他剧烈的情绪波动,骤然加速旋转,一股森然的杀意隐隐透体而出!
“哼!” 一声冰冷的轻哼仿佛直接在李恪识海炸响!
如同九天冰水浇头,李恪浑身一震,翻腾的杀意和暴戾瞬间被强行镇压下去!他猛地清醒过来,冷汗瞬间布满额头。是师尊!师尊一直在关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噬骨的仇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盯着玉简中“血魔宗”的记载,每一个字都如同刻刀般刻入骨髓。
“势力庞大,分支众多,功法诡异歹毒,擅血咒、炼尸、噬魂之术……核心据点隐匿于血煞荒原深处,外围有万魂蚀骨大阵守护……宗内疑似存在合道期老魔……”
实力!他需要绝对的实力!血魔宗的强大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够抗衡的,我要更加的努力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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