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的朱允熥裹着披风蹲在廊下,手里捏着几根竹篾片,嘴里念念有词。刚才把沾了“晦气”的旧竹蜻蜓扔进灶膛时,火苗“噼啪”响得厉害,他盯着灰烬看了半天,才想起得赶紧做个新的掩人耳目。
竹篾片是他从柴房找的,粗细刚好,削得比原来那只更精巧些。他低着头飞快地编着,指尖被竹篾划了道小口子也没在意,只想着快点弄好——万一被人发现原来的竹蜻蜓没了,指不定又要起疑。
等竹蜻蜓的翅膀渐渐成形,他才松了口气,又转身去翻箱倒柜。从箱底找出几件穿旧了的棉袍,还有一双磨破底的靴子,一股脑塞进原来放那几件可疑衣裳的箱子里。摆摆弄弄,直到看着跟之前没两样,才拍了拍手。
拿起新做好的竹蜻蜓往空中一抛,看着它旋转着飞起来,他心里暗道:这样,总该没人看出破绽了吧。
时间回到现在,吕氏坐在窗边,指尖捻着串紫檀佛珠,每颗珠子都被摩挲得发亮。窗外的日头爬到了正中,偏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侍女来报,说三皇孙正蹲在院里玩竹蜻蜓,笑声隔着墙都能听见。
“哼,果然是小孩子,半点防备都没有。”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佛珠转得更快了,等过几日……”她没说下去,眼里却浮起胜券在握的光——天衣无缝,这局棋,她赢定了。
而此时的朱雄英正揉着眼睛坐起来。
被褥是熟悉的锦缎,绣着他最爱的小老虎图案,可鼻尖闻到的不是马车上的尘土味,而是东宫特有的、混合着檀香和药草的气息。他懵懵懂懂地掀开被子,脚丫踩在软乎乎的毡子上,比马车的木板舒服百倍,却让他皱起了小眉头。
“咦?”他歪着脑袋四处瞅,没看见父亲的身影,也没听见车轮“咯吱”响,只有窗外传来弟弟朱允熥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
“我……我不是在马车上睡觉吗?”朱雄英喃喃自语,小手扒着床头往下滑,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他跑到窗边,推开条缝往外看——院里的那棵老槐树还在,朱允熥正举着个竹蜻蜓跑来跑去,阳光洒在他身上,亮得晃眼。
“哦!到家啦!”朱雄英猛地反应过来,小脸上瞬间绽开笑容,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丫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喊,“允熥!我回来啦!
太医院院首戴思恭举着那支盛着牛痘浆的小瓷管,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周围的太医们个个屏着气,目光紧紧锁在他手上,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关键时刻。
“再确认一次,痘浆活性稳妥?”为首的老御医颤声问道,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轻轻抖动。
戴思恭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李太医,连续三日观察,痘浆稳定,那接种的小药童体温正常,疹子也已结痂,绝无差池。”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银针,在那自愿试种的小杂役胳膊上轻轻划了道浅痕,动作稳如磐石。接着,他捏起瓷管,将那乳白色的浆糊涂在伤口上,每一下都精准轻柔,仿佛在摆弄稀世珍宝。
周围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噼啪”声。有年轻的太医紧张得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年纪大些的则眯着眼,死死盯着那道伤口,像是在审视一件最精密的器物。
片刻后,戴思恭直起身,长舒一口气:“成了。”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呼。李太医上前一步,颤抖着抚过那道浅痕,又翻看了小杂役前几日的脉案,猛地一拍大腿:“好!好啊!戴老弟,你这是救了天下多少娃娃的命啊!”
“是啊!”另一位太医接口,声音哽咽,“往年天花一来,多少人家哭断肝肠,这下……这下可算有法子了!”
戴思恭望着众人泛红的眼眶,自己也湿了眼角。他举起那支空了的瓷管,对着日光,里面残留的一点浆痕在光下闪着微光:“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伙熬了无数个通宵,试了百十来次才成的。从今日起,咱大明的娃娃,再不用怕那索命的天花了!”
戴思恭猛地转身,攥紧了那支空瓷管,对着院外大喊:“快!备马!我要进宫!去见陛下!”
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既有激动,又有按捺不住的急切:“陛下!臣戴思恭有天大的喜讯要禀报!咱大明有治天花的法子了!牛痘接种术成了!往后,再不用眼睁睁看着许多人被天花带走了!”
旁边的太医们也跟着激动起来,有人已经小跑着去牵马,有人则赶紧整理记录的医案,要一并呈给陛下。戴思恭紧握着瓷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大步往院外冲,披风被风掀起,身后的呼声、脚步声混在一起,满是苦尽甘来的狂喜。
乾清宫的琉璃瓦在日光下泛着金辉,戴思恭捧着记录牛痘之法的医案,脚步急切却稳,衣襟被风掀起也顾不上理。
殿内龙涎香袅袅,朱元璋正临窗批阅奏折,见戴思恭闯进来,眉头微蹙,却在看清他手中医案时眼神一凝。戴思恭“噗通”跪倒,将医案高举过顶:“陛下!臣戴思恭幸不辱命!牛痘之法已试成!只需取痘疹浆液,植入健康者臂上,待其发痘结痂,便可终身免疫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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