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衡早有准备:“三位放心。
我已得父亲默许,凡提前备粮者,将来在盐引审批、税赋减免上必得优惠。”
三位盐商当家人互相对视,眼中俱是权衡利弊之色。
林景衡观三人之色,仍犹豫不决,遂道:
“再者,诸位若此时鼎力相助,林家必铭记于心。
来日方长,定有回报。”
三位盐商当家人再次交换眼神。
林家在扬州势力庞大,能与林家结下这份人情,长远来看利大于弊。
杨老爷子率先表态:“既然大公子如此为民请命,老夫岂能坐视?
我杨家可备粮五千石,随时听候调遣。”
程、郑两家也随即答应各备五千石。
送走盐商,林景衡又马不停蹄赶往漕运衙门。
漕运总督赵大人是林正清同年进士,素有交情。
听闻林景衡来访,赵总督颇感意外:“景衡贤侄何事如此匆忙?”
林景衡行礼后直言:“世叔,小侄就直说了。
山东灾情严重,朝廷必很快调粮赈灾。
届时粮船调度又是一番周折。
小侄想请世叔先行秘密调配一批空漕船至扬州码头待命,一旦令下,立即装粮启程。”
赵总督闻言色变:“贤侄,这可不是小事!
漕船调度皆有定规,无令擅动,若是追究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小侄明白风险。”林景衡诚恳道:
“但若等朝廷命令到了再调船,至少延误十天半月。
山东百姓等不起啊!
父亲已上奏朝廷说明情况,绝不会让世叔独担风险。”
赵总督踱步沉思,良久才道:“令尊真的已经上奏?”
“千真万确。”林景衡道:
“再说,若是事后追究,一切责任由林家承担。
若是成功救灾,世叔也是大功一件。”
权衡利弊后,赵总督终于点头:“好吧,我尽量调配三十艘船三日内到扬州码头。
但最多只能等五日,若五日内无朝廷明令,船队必须解散,否则我也无法交代。”
“五日足矣!多谢世叔!
但请世叔第十日再调配船只,十五日内朝廷明令可能方到。”林景衡深深一揖。
赵总督点头明白。
林景衡办妥这天的事,傍晚才乘马车回到林府栖迟院。
那一天,整个栖迟院的下人都隐约感觉到,大公子整个人的精气神变了。
晚饭时,大公子吃的饭量是两个月来最多的一次。
第二天,去书房送热茶的碧玉发现:
大公子虽仍伏案疾书,但紧锁的眉宇舒展开了,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放下茶盏时,他竟抬头温和地道了一句:“辛苦了。”
碧玉惊得差点忘了回礼。
稍后,玲珑去送点心,也得了同样一句“辛苦”。
两人退出来后,面面相觑,皆是又惊又奇。
“公子他……方才是对我们说话了?”
玲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往日里,大公子最多不过点头“嗯”一声。
自从春芽姑娘离开后,更是沉默得像一潭死水,整个人透着冰冷的暮气。
可今日,他那份沉寂的死气仿佛被春风吹散了。
深邃的眼眸里重新有了光亮,嘴角有了笑意,让人感觉他是“活”着的。
两人悄悄拉住林墨好奇的打听。
林墨压低声音,笑道:“公子昨天从春芽姑娘的店里回来后,便是这般模样了。”
原因不言自明。
碧玉听罢,只是了然地轻轻一叹,心中感慨:那春芽姑娘,果真就是公子的魂儿。
她在,公子的魂便在,整个人便有了生气。
一旁的玲珑却霎时白了脸色。
只觉得鼻尖猛地一酸,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玲珑追问林墨:“春芽姑娘……有和公子说过什么话吗?
就是……有点特别的话。”
林墨摇摇头,随口说:“中间我不在,我哪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公子临上车时,春芽姑娘说了句,你路上辛苦了。
公子从那时就开始笑了。”
碧玉和玲珑完全明白了。
玲珑借口去忙,匆匆转身离开。
独自悄然躲进无人的回廊角落,才任由那股难以言说的酸楚和失落漫上心头,化作无声的泪滴。
原来,仅仅只是那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他重焕光彩。
春芽在这天早晨,就在店门前支起了大锅。
开始熬制玉米稀粥,蒸制玉米窝头,免费发给街头的乞儿和吃不起饭的穷苦人。
张氏、春义、兰香、红杏几个新收的丫鬟和小厮一起帮忙。
每天店门前都挤满了人,人们千恩万谢,交口传颂李府李姑娘的大善举。
玉米这种粮食迅速在扬州扬名!
五日后,京城赵府。
管家捧着那封火漆密信疾步送入书房。
赵士荣大学士验过火漆,拆信细读,神色骤然凝重。
女婿林正清笔下所陈山东灾情之惨烈、漕运梗阻之隐患,字字千钧。
他深知此信分量,绝非寻常奏报。
片刻沉吟,赵士荣眸中精光一闪,已有决断。
他当即吩咐: “备轿,从侧门出,去王御史府上。”
他需即刻密会两位在户部与都察院的门生故旧,不动声色地核实山东粮仓库存与近期驿报细节。
同时,他命长子立刻前往山东会馆,寻籍贯灾区的官员,私下探听乡情真貌。
这一切必须在宫门下钥前完成。
他要在明日早朝之前,便将所有脉络梳理清晰,将林正清奏陈之策揣摩透彻,准备好一套周密的进言说词。
今夜,赵府的书灯,注定长明。
次日,紫禁城文华殿内,殿议气氛凝重。
内阁大臣与六部堂官齐聚,商讨应对山东灾情之策。
首辅李时言主持议政。
山东巡抚八百里加急奏报雪灾情况,称冻死饿死者已逾万人,灾民流离失所,“人相食’惨剧频发,形势危急。
殿内关于山东灾情的廷议陷入了僵局。
李首辅提出的“开仓放粮、南粮北调”之策虽是正理。
却卡在了户部尚书杜溥提出的“远水难救近火”这一现实难题上。
殿内众臣议论纷纷,嘈杂声中却尽是空谈,无人能提出即刻缓解灾情的良方。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士荣大学士手持一份奏疏,稳步出列。
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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