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的医院大门口,比晚上9点的大明湖畔人更多一些。李意浓和褚攸宁来到了医院斜对面那家提前预定好的酒店。
这家酒店靠近医院,主要客源都是患者,以便捷为核心竞争力,以便宜为第二竞争力,住宿环境很是一般。
李意浓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中午办理入住那会儿从陈秘书脸上看出些许嫌弃,所以这会儿心里隐隐担忧攸宁会不会也嫌弃:“医院附近的酒店都是这一类,毕竟全国各地赶来看病的患者经济条件参差不齐。你如果住着不舒服的话,下次复查的时候我们再考虑远些的、条件好些的。这次不行,没床位,住远了不方便。”
其实褚攸宁现在满心都是对恢复听力的期待,还有和姐姐相处的快乐,压根没心思去在意酒店环境。看见姐姐这么说,她才开始观察环境。
x院设有三甲综合性医院必备的所有科室,但从外地赶过来、需要住酒店的患者大多是来做人工耳蜗手术的。所以这家酒店里走过来走过去的住客中,不乏刚动过手术的伤员,他们头上缠着绷带,有人左耳顶着个大纱布包,有人右耳顶着个大纱布包。
褚攸宁心里有些难堪,虽说大家都明白是做手术,但她实在不想在姐姐面前以这样的形象出现。每次与这些患者擦肩而过,她的脸上会有点小尴尬。
李意浓当然看得明白身旁的小心思,小丫头爱美。碍于周围这些住客大概率都懂手语或唇语,不好立刻讨论这件事。
推开一间房门,李意浓检查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离开前对着准女友的眼睛说:“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就算是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我也有办法让你比别的病号更漂亮。”
哄得小丫头芳心大悦,惹得小丫头怦然悸动,姐姐却头也不回的去了隔壁那间房。
回到房间,洗漱妥当,李意浓坐在床边,思绪活跃,毫无睡意。想着明天攸宁就要去医院做术前检查了,手术近在眼前,心中既期待又紧张。
期待攸宁能顺利通过手术重获听力,开启全新的生活。用半年左右的时间恢复识别语言的能力,再用1年左右的时间掌握基本生活用语。到那时候,自己或许也能分得清是真的钟情于这位生活中的不速之客,还是偶然但不持久的心动。
比起对未来的期待,李意浓更紧张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危险状况。害怕攸宁因此受到任何伤害,毕竟这个事情是自己出于私心而张罗起来的。
万一手术过程中有意外出血怎么办?毕竟颞浅动脉分支血管离刀口那么近……
万一手术过程中意外损伤到面神经怎么办?剥离骨膜、磨除乳突骨质、植入电极,随时可能因解剖变异或操作偏差导致面神经损伤。那么脆弱的神经,稍微碰伤一点点,术后就会出现同侧面部肌肉瘫痪、口角歪斜、闭眼困难这些后遗症。
天呀!这可怎么办?
紧张到丧失理智,但见惯了血肉横飞大场面的李医生毕竟、好歹、起码是位医生,与那些紧张到彻夜难眠的普通患者家属相比,对“生命的坚韧”多少有些认知和信念。
理智恢复得不算慢,可愧疚之感却越演越烈:<我算是个什么人呢?连攸宁喜不喜欢女生我都没弄明白,就把事情搞到了今天这种覆水难收的地步,随随便便对她提要求。这丫头也是,什么话都听……当时她如果拒绝了我这个提议……>
回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对攸宁的心疼与怜惜,到如今爱意在心中慢慢滋长。有那么几分钟,李意浓明白,这次手术是攸宁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哪怕没有自己这番私心颇重的张罗,攸宁也要面对。
99.9%的概率,手术成功,攸宁恢复听力、学会说话,那她们未来或许能更加坦然的面对感情世界。运气再好一些,攸宁接受了她,那她们或许可以携手走过更多美好的时光。
0.1%的概率,手术出现意外…… 李意浓不敢再往下想……
不敢想,也得想,想来想去,李意浓拿出手机,添加了乌龙的好友。
乌龙:[晚上好呀!]
乌龙:[白天的事情,罗菡菓已经替你转达给我了。]
乌龙:[她说你请了一周假,我就没着急联系你。]
李意浓:[嗯,这周在外地。]
乌龙:[回北京了就告诉我一下,咱俩见面谈。]
李意浓:[好的。]
刚回复完最后两个字,李意浓发现乌龙撤回了刚才那句约见面的讯息。
李意浓:[怎么了?]
乌龙::[哈哈,没事。职业习惯……]
还没等李意浓再回复句什么话,乌龙又撤回了最后这条讯息。
识相的不再回复,李意浓转而感叹:<言总说得对,人家果真比我更爱惜羽毛。>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李意浓还在践行孔夫子的“吾日三省吾身”,又反思起自己最近的另外一桩恶行。擅自联系陈秘书找褚嘉仁要手术费,虽然出发点是为攸宁好,却惹小丫头生了这么大一场气。看来在以后的相处中,自己要更加重视攸宁的想法,最好不要替她做决定,小丫头貌似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对呀……从她和原生家庭的关系来看,自我意识明显高于同龄女孩……
隔壁房间,褚攸宁躺在床上,嘴角仍带着笑意。李意浓那句让她变漂亮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心里甜得发痒,痒得发懵。
但当她关掉床头灯,身处黑乎乎的空间,思绪便不由自主的飘回了第一次做人工耳蜗手术的时候。
那天,她被推进手术室,刺眼的灯光让她感到一阵眩晕。护士消毒、铺巾,她能感觉到冰冷的器械在脸上擦拭。全麻昏睡前半秒,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那种恐惧和无助却愈发强烈。
苏醒后,伤口虽然不算特别痛,但那种有异物在耳内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那时候她的左耳朵也被厚厚的绷带包扎起来,半边脸又肿又胀,怎么躺都不舒服。
那两天她情绪特别烦躁,对着本就身体虚弱的奶奶发了好几次无名火。
再后来,放暑假了,她陪着妈妈去伦敦探望姥爷。出发时以为最多也就是离开2周,没想到第3周妈妈才告诉她不准备再带她回国。
要不是奶奶在她和妈妈大吵大闹的那天早上去世了,也许那次她就真的被妈妈扔在了伦敦。
强势如姥爷,最终也还是同意了她回北京奔丧。只是……她回到北京那天,是奶奶被火化的第二天……
[睡了吗?]
李意浓希望这条讯息得不到回复,那样自己就能放心入睡了。
[没有。你怎么也没睡?]
[楼道里总有人走路,这房子隔音很差。你呢?怎么还不睡?害怕?]
[有点。]
[那你给我开一下门,我过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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