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弥斯的沉默，如同实质的重压，笼罩着狭小的紧急维护舱室。只有能量注入的微弱滋滋声和苏晚压抑的痛苦喘息，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帝壹能想象到数据茧另一端，忒弥斯那庞大的逻辑核心正在如何疯狂运转，试图处理“摇篮核心坐标”这个远超预期的、足以颠覆一切的信息。
良久，忒弥斯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那惯有的理性音调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与…深深的忧虑。
“…静默坐标…神意之所…”她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要确认其真实性，“…卡珊德拉…原来是她…初代监理会的‘守墓人’…传说中唯一拒绝融入集体意志、选择独自看守禁忌知识的存在…她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还留下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调取极其古老的数据库，“…根据最高权限密档零星记载…‘神意之所’并非简单的控制室…那是‘摇篮’系统与宇宙底层规则直接交互的界面…是初代文明智慧的终极结晶…也是…最终失控的源头…”
“拿到它的坐标…意味着我们理论上拥有了…修复‘摇篮’…或者…彻底关闭它的…可能性…”
希望的火花刚刚燃起，便被忒弥斯接下来的话浇灭。
“…但是…”她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这也意味着…我们将成为熵烬绝对优先的、不死不休的清除目标！他之前的所有行动，与接下来的相比，恐怕都只能算是试探！”
“更重要的是…”忒弥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帝壹，你确定卡珊德拉传输坐标的过程没有被熵烬污染或监控？坐标本身是否完全？是否有隐藏的逻辑陷阱？通往‘神意之所’的路绝非坦途，必然布满初代设下的、连熵烬都未必能破解的致命防御机制！我们拥有的，可能不是钥匙，而是一张通往更危险绝境的死亡地图！”
帝壹沉默着，仔细回溯着卡珊德拉传递坐标时的每一个细节。那过程短暂而激烈，熵烬的意志当时正被静默虹吸攻击，似乎并无暇他顾。坐标信息流冰冷而纯粹，并未感受到明显的污染或扭曲。但是否有陷阱…他无法确定。面对初代的存在，他的认知如同蝼蚁仰望星空。
“…无法…完全确定。”帝壹如实回答，声音沙哑，“…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向。”
又是一阵沉默。
“…我明白了。”忒弥斯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声音重新变得冷静而高效，“…既然如此，抱怨和恐惧毫无意义。我们必须最大程度地利用现有资源，制定计划。”
“首先，是你们的伤势。”忒弥斯的数据流似乎扫过三人，“…帝壹，你的逆熵烙印超载严重，规则性损伤，常规医疗手段无效，只能依靠烙印自我修复和静滞环境的缓慢温养。我会尽可能维持此地的静默环境，并引导微弱的静滞能量辅助你。” “…苏晚，你的情况最危险。静滞本源的侵蚀已深入灵魂核心。继续注入能量是在饮鸩止渴，但停止注入会立刻导致晶化崩溃。我需要重新分析你的菌丝网络与静滞之眼的融合状态，寻找逆转或至少稳定同化的方法。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你的绝对配合。” “…洛璃…身体和精神双重透支，但本质是凡人层面的损伤。医疗凝胶和休息能让她恢复。但她醒来后，需要面对认知层面的巨大冲击，这只能靠她自己和我们后续的解释。”
忒弥斯的分析冷静而残酷，指出了三人面临的严峻现实。
“…在我们恢复基本行动能力之前，任何关于坐标的行动都是空谈。”忒弥斯总结道，“…而当务之急，是信息。我们需要知道熵烬当前的动向，方舟核心区域的现状，以及…这个坐标是否已经暴露。”
“我的大部分外部传感器已被破坏或隔离，无法直接获取信息。”忒弥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但是…苏晚…”
所有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了靠在墙边、忍受能量注入痛苦的苏晚身上。
“…你的菌丝网络…”忒弥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索的兴奋，“…它们与静滞母巢本源的深度结合，使它们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方舟内部静滞能量流动的‘神经网络’…” “…理论上…如果你能承受住…或许可以尝试…将你的意识…通过菌丝网络…有限地…延伸出去…如同将神经末梢接入方舟的‘植物神经系统’…去感知那些我还无法触及区域的…能量流动状态和信息涟漪…”
“这极其危险！”帝壹立刻反对，“她的状态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负担！而且一旦被熵烬察觉…”
“…这是目前唯一能被动获取外部信息而不引起警觉的方法。”忒弥斯冷静地反驳，“…只需要极其细微的感知，不主动探查，就像感受水流的方向和温度…不需要她理解复杂信息，只需要记录下异常的能量波动或数据碎片，由我来分析。” “…风险存在，但可控。相比于对坐标的一无所知，这点风险值得冒。”
帝壹还想说什么，苏晚却微微抬起了手，打断了他。她艰难地点了点头，眼中虽然充满痛苦，却依旧坚定。她明白信息的重要性。
“…小心…”帝壹最终只能吐出这两个字，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晚闭上眼，眉心那点嫩绿光纹再次微弱亮起。她开始尝试忒弥斯说的方法，将残存的意识，如同最细微的溪流，沉入体内那与静滞本源交织的菌丝网络…
这一次，不再是主动引导能量或构建结构，而是…纯粹的感知…被动地…接收着通过菌丝网络传递来的、源自方舟各处静默单元的…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信息的微弱回声…
这种感觉无比奇异。她“看”不到具体景象，却能“感觉”到庞大方舟内部，如同巨人血脉般的能量通道中，哪些区域死寂冰冷，哪些区域还有微弱的能量如溪流般流淌，哪些区域…偶尔会传来…一种不和谐的、带着侵略性的…暗金色能量波动…那是熵烬力量活动的痕迹！
她还能“听到”一些破碎的、无意义的数字和信息碎片，如同隔着厚重墙壁听到的模糊对话…
她将这些模糊的感知，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忒弥斯。
忒弥斯沉默地接收着，数据茧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闪烁着，进行着庞杂的分析计算。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帝壹紧张地守护着两人。洛璃在医疗平台上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似乎快要苏醒。
突然！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颤！眉心光纹剧烈闪烁！脸上露出极其痛苦和恐惧的神色！
“怎么了？！”帝壹急问。
“…强大的…扫描波动…”苏晚在链接中断断续续地传递意念，“…冰冷…贪婪…在搜寻…非常…接近…”
是熵烬！他在主动扫描这片区域？！他发现了什么？！
几乎同时！ 忒弥斯的声音也陡然响起，带着急促：“…不好！他可能在搜寻卡珊德拉残骸湮灭后逸散的特定能量签名！或者…他在尝试定位任何与‘静默坐标’可能相关的异常空间波动！” “…苏晚！立刻断开连接！彻底静默！帝壹！收敛所有烙印波动！”
不用她提醒，苏晚已经强行切断了意识与菌丝网络的连接，整个人虚脱般滑倒在地，晶化的身体瑟瑟发抖，仿佛刚从冰水中捞起。帝壹也瞬间将逆熵烙印的波动压制到最低，如同蛰伏的岩石。
舱室内，只剩下三人剧烈的心跳声（意识的感知）。
那股冰冷的扫描波动…如同无形的探照灯…在舱室外的回廊中…来回扫荡了数次…每一次都仿佛擦着他们的头皮掠过…
度秒如年。
终于…在仿佛永恒般的十几秒后…那扫描波动…似乎一无所获…缓缓地…退去了…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冷汗（意识的）早已浸透。
“…暂时安全了…”忒弥斯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后怕，“…但他的搜索频率和强度在增加…这里不再绝对安全…我们必须尽快恢复并转移。”
就在这时… 一直昏迷的洛璃… 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缓缓地… 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初时迷茫而脆弱，仿佛迷路的孩子。随即，昏迷前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帝壹陌生的银色眼眸、眉心诡异的烙印、苏晚的晶化、可怕的能量冲击、还有那些恶毒的低语…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流露出惊惧和警惕，目光扫过帝壹和苏晚，尤其是帝壹眉心那虽然黯淡却依旧存在的烙印。
“…洛璃…”帝壹心中一紧，试图开口，声音干涩。
洛璃的目光与他对视，那惊惧之中，又夹杂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努力克制的探究。她没有立刻尖叫或攻击，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仿佛想从他眼中找出那个她熟悉的人的影子。
舱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看来…我们需要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了…”忒弥斯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无奈的缓和，“…而在此之前…” 她的语气再次变得严肃… “…我刚刚从苏晚感知到的能量流动碎片和数据库残留信息中…拼凑出了一些…令人不安的迹象…” “…熵烬的活动…似乎并不仅仅局限于搜索…” “…他似乎在…‘清理’方舟内部的某些特定区域…尤其是…与初代监理会相关的历史数据存储节点…” “…他在试图…抹除某些记录…” “…结合卡珊德拉最后的警告…” “…我怀疑…” “…‘摇篮’系统隐藏的‘错误’…” “…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而这个坐标…” 忒弥斯的语气沉了下去… “…通往的…” “…或许不仅仅是‘神意之所’…” “…更可能是一个…” “…埋藏着所有恐怖真相的…” “…潘多拉魔盒…”
话语落下，舱室内刚刚因为洛璃苏醒而稍有活泛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
坐标带来的，并非希望之光，而是更深、更令人窒息的迷雾与沉重。
前路，仿佛通往更深的黑暗。
喜欢天秤诡讼：我用谎言之眼颠覆司法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天秤诡讼：我用谎言之眼颠覆司法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