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雨曦还有事情,就暂时先离开了。接受过检查后,下午方墨也回了趟自己租住的地方。
方墨租的地方是一间半地下室,房间不大,采光也差,但是有独立的卫生间,最重要的是房租每个月就八百来块。
虽然方墨做的是汽修方面的工作,每天跟汽油机油打交道,但房间被他收拾得干净整洁,也没明显异味,只是因为空气流通不好,呆久了会感觉有点闷。
他师父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见到房间井井有条,还以为方墨交了女朋友,是女孩子给他收拾的房间。
结果知道房间都是方墨自己收拾整理的之后,他还啧啧称奇了一番。
打开门回到屋里,方墨照例先给他种的那几盆花浇水。
方墨种的花全是雏菊,因为之前看了那部经典的同名爱情电影,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这种小花随风摇曳的样子,于是他从网上买了花种,自己也试着种了。
最后居然还真种出来这几盆,方墨就将它们放在高高的窗台上——半地下室的窗户位置很好,整个房间采光不好,但是给花晒太阳倒是勉强够了。
方墨给花浇完水,把手洗干净,然后打开衣柜开始翻起衣服来——晚上要去见何老板,对方是有身份的人,他要是穿的太过随意,会让对方觉得很不尊重,所以得换身显得体面一点的衣服。
衣柜很小,但方墨的衣服也不多,都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里面。
翻出一件带图案的白t恤和一条黑色铅笔裤换上,方墨来到卫生间照起了镜子,越看越觉得不满意:
很久没有剪的头发有点太长,脸蛋也只有巴掌大小,五官也很秀气,尤其是眼睛大大的,放在一起是好看的,只是女气中带点幼态。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知道自己身体的问题之后,他总感觉胸前的曲线越来越显眼——越看越像个胸前发育不良的女孩儿了,方墨有点焦虑。
赶紧又跑到衣柜前翻起来,找出一件更宽大的t恤衫换上,感觉胸部曲线没有那么明显之后,方墨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等等,再等等,等攒够钱就能去接受治疗了,方墨对自己说道。
整理好心情,方墨又来到窗台前,查看起窗台上那几盆雏菊来。
方墨挑出开得最好的那盆将其从窗台上取下,找来剪刀修剪掉干枯的叶子,用喷水壶喷掉叶片上的灰尘,找了个纸袋一丝不苟地装好。
方墨之前借花献佛,让金雨曦将她看望自己时带来的一大束郁金香带回去送给何昭颜,但总觉得还是得自己送点东西。
因此,他打算把这盆花送给那个名叫何昭颜的可怜姑娘,也算借此传达自己希望她早日康复的祝福吧。
方墨其实也想过要不要送点别的,但是想到对方的家世,再想想自己的经济条件,还是决定拉倒。
反正他送什么,人家都看不上,还不如就直接送一盆他自己种出来的花呢。
紧接着,方墨给师父打了电话过去,说明了一下金雨曦邀请的事情,自己晚上不在医院,让他们别过去了。
师父简短嘱咐了两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做完这些,方墨便躺回床上,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给方媛发去消息,询问她和爷爷最近的情况。
妹妹一直都没回消息,方墨才猛然想起来今天不是周末。
现在还是暑假,但毕业班已经返校,这会儿是上课的时间,妹妹自是不可能回消息的。
敲了敲脑袋,方墨转而向养老院的工作人员询问起爷爷的近况来。
照顾爷爷的护工是个姓邹的阿姨,方墨平常管她叫邹姨。方墨的消息刚发过去没多久,邹姨立马打了视频过来。
通过视频见爷爷精神还不错,方墨也就放下心来。
通过视频与爷爷说了会儿话,又躺在床上休息了四十来分钟,待到手机充满电,方墨便拔下充电器,连同手机一起揣好,拎着装花的纸袋出了门。
回到医院病房时正赶上饭点儿,今天的晚饭有大虾和排骨,方墨刚吃了几口,金雨曦就在病房门口敲了敲打开的病房房门。
大虾还没怎么动,可又不好意思让金雨曦等太久,方墨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筷子,拎起装花的袋子跟着金雨曦下到地库,上了一辆等在那里的迈巴赫。
轿车开出医院,在市区里兜兜转转十来分钟后,便上了通往市郊方向的高速。
繁华的城市街景飞快倒退,车窗外林带、苗圃还有农田越来越多,城市建筑却越来越稀疏。
金雨曦开车的时候起初还跟方墨说说话,但她开车技术似乎也不是很熟练,到后面她几乎全程都在全神贯注地开车。
方墨不想打扰她,干脆抱着盆花,脑袋靠在车窗上看手机,不时看看车窗外的风景。
但无论干什么,他都难以集中注意力,心中颇为忐忑。
车在高速公路上又飞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在一个只有五六个收费口的小收费站下了高速。
看外面的荒僻的景象,方墨心说这差不多都出华亭地界了,好奇这到底要开到哪里去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有钱人毛病真多。
见个面而已,多简单的事儿,哪儿不行啊?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至于吗……
载着满肚子疑惑的方墨,小车又在乡间公路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一扇好几米高的黑色大铁门前停了下来,大铁门上还挂着块牌子,上书四行大字——私家住宅,非请勿入,内有恶犬,请勿翻越。
方墨看得啧啧称奇。
金雨曦闪了下远光灯,拍了几下车喇叭,眼前的高大铁门缓缓朝两侧打开来,当看到门后的景象,方墨才觉得自己对着一扇门感叹,多少有点可笑了。
铁门打开后,现出一条可以四车并行的石板路来。
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姹紫嫣红的花坛,还有各种雕塑造型的喷泉池。
小车沿着石板路开了十来米,驶入一个划了十来个车位的地上停车场,而在停车场边,则矗立着一座三层小楼,周围还不时能看到巡逻的安保人员。
那些人个个身着黑西装、虎背蜂腰的,方墨毫不怀疑,这些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打十个他。
这应该是那位大老板的私人乡间豪华大别墅了吧。
这么大个庭院、这么奢华的私宅,方墨上次看到还是在法治新闻上——
他记得那是某位乡镇黑恶头目,花了上亿而且还是非法占地盖起来的私宅。
眼前这座别墅单论占地可能略显逊色,但庭院是鲜明统一的古典欧式风格,小楼典雅又不失气派,甚至连路旁的路灯,横着看处处透着三个字——有品位,竖着看又透出三个字——超有钱,它们加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四字成语在方墨脑海里盘旋——富可敌国。
在心里这么一比,方墨顿时觉得那个黑头子的审美实在是不行,花了上亿盖出来的别墅看起来像梦巴黎夜总会。
这才是豪宅嘛!方墨感叹着,伸手把自己的下巴合了起来,心说:大丈夫当如是。
“我们到了。”金雨曦将车停好,回头对后座的方墨歉意地问道:“让你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实在是不好意思啦,你刚才也没吃饱吧,我再带你去吃点东西。”
方墨傻愣愣地点点头,呆头呆脑地跟着金雨曦下了车。
抱着花走在金雨曦身边,方墨不时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围,感觉自己像是穿过兔子洞来到仙境一般。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而自己置身其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方墨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自惭形秽。豪宅窗玻璃上映出的他既窘迫又木讷,就连走路的步子都活像个关节缺乏润滑的提线木偶。
方墨被金雨曦带着穿过庭院,绕到那座三层小楼的正面进了屋。他们穿过一扇又一扇门,来到一间摆着张大餐桌、明显是餐厅的房间。
房间里一位佣人打扮的外国女人见到金雨曦后连忙快步迎了上来,金雨曦当即用流利的英语与她交流起来,方墨英语不行,完全听不懂,但却能从她的语气、动作和神态感受到她的自信与从容不迫。
这让方墨心生倾慕,越发觉得自己没出息。
金雨曦一边说,那外国女佣人一边点头,直到金雨曦说完,问了句“You understand?”
那外国女子才回了声“Yes,madam”,随即躬身行礼后匆匆离去。
目送那外国女佣人离开房间,金雨曦转过身,拉着方墨在那张大餐桌前坐下。
“方墨你先稍等一会儿,晚饭正在准备,马上送过来。你吃完饭,我再带你去见何小姐和何先生。”
方墨拘束地点点头,但随即又觉得很奇怪。
何小姐在这里?她不是伤情很重吗?不该在医院待着吗?
还没等方墨问出来,金雨曦突然神情一变,轻轻按着方墨的肩膀,语气温和但又非常正式的地说道:
“方墨,我的老板有的时候会发神经,你记着,如果他跟你提什么看上去合理但让你很不高兴的要求,你可以拒绝。”
方墨闻言,头顶不禁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个工作中严格要求下属,生活中平易近人,但是会不时发神经的老板?
这确定是一个全国优秀青年企业家,而不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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