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开始渲染永恒自由森林上方的天空,将诡谲的雾气染上了一层深紫与橙红交织的色调。
曦辉暖暖小屋的废墟间,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被清理了出来。
一张临时拼凑、还算稳固的木桌被放置其中,周围是几块充当座椅的大木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复合香气,强势地压过了木材和灰尘的味道。
那是浓郁、粗犷、带着灼热辛香的烤肉气息,混合着某种清冽油脂受热后散发出的、近乎狂野的芬芳。
这气味与宁静的小马谷格格不入,更像是在某个遥远边疆的篝火晚会上才能闻到。
曦辉暖暖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烤架前。
烤架是用几块耐热的石头和一根横贯其上的金属棒拼成的。
下方燃烧的并非普通木柴,而是一种颜色深黑、燃烧时噼啪作响、散发出淡淡清香的特殊炭块(木精狼特供)。
那块巨大的雪犀牛后腿肉已经被解开油纸,表面涂抹的香料在炭火的热力下,颜色变得深沉,紧紧锁住了肉汁。
边缘处泛起令人垂涎的金黄色泽,细微的油滴不时坠落火中,激起“滋啦”一声响和一小簇欢快的火苗。
曦辉暖暖的蹄子握着一把长柄金属钳,时不时沉稳地翻动着肉块,让每一面都受热均匀。
他的眼神专注地落在火候和肉色的变化上,那种精确和耐心,与他熬粥时如出一辙,但进行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充满原始力量感的烹饪。
他的疲惫似乎被这专注的劳作暂时驱散了,或者说,融入了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状态。
橙红色的眼眸映跳动着炭火的微光,平静之下,是某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哇哦……”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打破了这近乎仪式般的氛围。
云宝黛西悬停在空中,彩虹色的鬃毛在渐深的暮色中依然醒目,她看着下面的景象。
脸上写满了惊愕和一丝“终于不是我了”的暗喜。
她旁边是紧紧抓着她一只蹄子、表情混合着兴奋和紧张的碧琪。
“他真的……在烤肉?”云宝难以置信地低声对碧琪说,虽然她早知道曦辉暖暖的食谱与众不同,但每次亲眼见证,还是会有种认知上的冲击。
“而且这么……大阵仗?”
“我就说吧!”碧琪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暖暖超~认真的!这次不一样!”
“嘿!暖暖!”碧琪率先落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还在冒烟的小块碎木,“云宝来了!呃……吉尔达她……”
云宝也跟着降落,蹄子不安地蹭着地面,显得有些尴尬和焦虑:“嘿,暖暖……听着,关于你的房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
她的耳朵耷拉下来,愧疚的说道:“碧琪都跟我说了,我知道是吉尔达她……她那个暴脾气又惹祸了!我保证我会想办法帮你修!”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知道这话说了很多次了。
曦辉暖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抬眼看了她们一下,目光平静地在她们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云宝身上。
“她来了吗?”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房子被毁只是件小事。
“来了,在后面。”云宝用翅膀指了指森林更深处雾气弥漫的方向,表情更加纠结了。
“不过……她好像有点……被吓到了?或者说,不敢过来?”
正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林木的阴影中极其缓慢地、迟疑地挪了出来。
那正是吉尔达。
此时的她,完全不见了平日的嚣张跋扈。
她的翅膀紧紧收拢在身侧,步伐谨慎得近乎踌躇,那双锐利的鹰眼先是充满惊惧地快速扫过那四尊狮鹫泥塑,瞳孔剧烈收缩。
她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咕噜声。
当她看到烤架前那只平静翻动着肉块的、奇特的混合生物小马时,她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强烈的警惕、深深的疑惑。
以及一种被那浓郁霸道肉香所勾起的、无法抗拒的本能渴望在激烈斗争。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块烤得焦香四溢、油脂横流的雪犀牛肉上,喉咙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
作为一只狮鹫,她太清楚这块肉的品质和价值了,这绝非普通小马能获得,更遑论如此完美地烹制。这
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无声的信号。
曦辉暖暖终于放下了钳子。
他拿起旁边一个刷子,蘸满一种深色的、粘稠晶莹、散发着果蜜与复杂香料气息的酱汁,仔细地、均匀地涂抹在肉块表面。
酱汁遇到高温,瞬间凝结成一层诱人的、闪闪发光的深色琉璃般的外壳,让令人疯狂的香气变得更加富有层次和冲击力。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正面看向吉尔达。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只是用那双因失眠而布满血丝、却又深邃得如同古井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仿佛在看一件需要被评估的物品,权衡着她的价值和……用途?
沉默在弥漫,只有炭火噼啪作响和油脂滴落的“滋滋”声,以及森林深处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窸窣声。
这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吉尔达感到压力。
吉尔达在这种沉默的注视下显得极其不安,她下意识地想挺直胸膛,试图找回一点平日里虚张声势的气势。
但她的目光一接触到那些泥塑和曦辉暖暖毫无温度的眼神,那点气焰瞬间消散,她甚至微微缩了一下脖子。
终于,曦辉暖暖开口了,声音依旧带着一点熬夜后的沙哑,却平稳得可怕,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吉尔达的心上:
“吉尔达。”
他只是叫了她的名字。
吉尔达的翅膀猛地抖动了一下,几乎要炸开,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近乎窒息般的音节:“……嗯。”
“碧琪告诉我,因为你和她的‘游戏’,我的房子被毁了。”他陈述道,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实验报告。
吉尔达的眼神剧烈闪烁,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云宝和碧琪,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回到曦辉暖暖身上,试图辩解,声音却有些发虚:
“是…是那只粉红怪自己没控制好撞下来的!关我什么事!”
“事实如此。”曦辉暖暖并没有反驳,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仿佛她的辩解毫无意义。
“损失已经造成。在这里,造成损失,需要付出代价,你懂得这是规则,你们狮鹫之间的规则。”
吉尔达的心猛地一沉,“代价”这个词从对方口中说出,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让她翅根下的肌肉都绷紧了。
她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那些泥塑。
“很好。”曦辉暖暖用蹄子指了指旁边临时摆放好的木桌和木墩,尤其是他自己面前的那个位置。
“我准备了食物。坐下来。”
这不是邀请,更像是命令。
是这场“交涉”开始的信号。
吉尔达彻底懵了。她看着那香气扑鼻、代表着实力和资源的肉,又看看那一片破败的废墟,再看看眼前这只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小马。
拒绝?
她的本能尖叫着警告她不要。
接受?
这感觉像是走向一个未知的审判席。
云宝和碧琪也紧张地看着她,大气不敢出。
最终,对食物的渴望、对未知的恐惧、以及那种被更强存在压制下的本能顺从压倒了一切。
吉尔达极其僵硬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在一个木墩上坐下。
她的身体绷得笔直,目光低垂,不敢再直视曦辉暖暖,但眼角的余光依然无法离开那诱人的烤肉。
曦辉暖暖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他熟练地用一把薄而锋利的刀,切下两大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外层焦香酥脆,蜜色的琉璃壳在暮色下反着光,内里是诱人的粉红色,饱满的肉汁微微渗出。
他将其中更大的一块放在一个厚重的木盘子里,推到吉尔达面前。
另一块稍小的放在自己面前。
然后,他转向看得目瞪口呆的云宝和碧琪,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丝:“你们的,在那边。”
他指了指桌子另一端,那里放着两碗看起来正常许多的、冒着热气的蔬菜豆子浓汤,一些烤得金黄的面包,以及云宝最爱的苹果汁。
“哦……谢啦”云宝拉着碧琪坐下,她不由的啧啧称奇,暖暖这下是认真的,看来吉尔达算是踢到铁板了。
她了解自己老友的性子,对方只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来,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对方可以变好。
吉尔达几乎没等曦辉暖暖有任何表示,就用爪子猛地抓起那块滚烫的肉,迫不及待地狠狠咬了一大口,仿佛想用这粗暴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恐慌。
瞬间,她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
极致的外焦里嫩口感在齿间迸发,雪犀牛肉特有的、带着雪原清冽寒意的丰腴油脂在口中爆炸开来。
混合着刺棘果粉灼热辛辣的疯狂刺激,石根盐提供的凛冽咸味恰到好处地提升了鲜度,最后是那层甜蜜釉汁带来的复杂回味……
每一种味道都如此强烈、原始、霸道,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粗暴而直接地冲击并征服了她的味蕾,满足着她作为食肉猛禽最深层、最原始的渴望。
这味道……如此美味!
她顾不上烫,也顾不上形象,又狠狠地咬了几口,吃得又快又急,发出近乎呜咽的满足声。
暂时完全沉浸在了美食带来的纯粹感官冲击中,试图忘记周围的压力和恐惧。
曦辉暖暖并没有急着吃,他只是看着吉尔达近乎狼吞虎咽的吃相,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仿佛在观察一个实验样本的反应。
他自己也用蹄子灵巧地拿起一小块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动作依旧带着那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奇异优雅和精准。
直到吉尔达风卷残云般吃完了自己那一大份,意犹未尽地舔着爪子上每一滴油汁,甚至下意识地啃了啃骨头时,曦辉暖暖才放下了自己只吃了一半的食物
。他用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地擦了擦蹄子,尽管上面并无多少油污。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吉尔达身上。
那双疲惫的眼睛在暮色中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吉尔达感受到目光,动作猛地僵住,舔舐爪子的动作显得滑稽而尴尬。
她慢慢放下爪子,先前被美食暂时压下的恐惧和压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心头,而且更加沉重。她不敢抬头。
“味道如何?”曦辉暖暖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听不出喜怒。
吉尔达身体一颤,喉咙发紧,半晌,才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很……很好,非常好。”
她再也说不出任何傲慢的评价。
“这是雪犀牛的后腿肉,用刺棘果粉和石根盐腌制,刷了北地野莓蜜。”曦辉暖暖平静地介绍着,仿佛在陈述某种常识,。
他每说一句,吉尔达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体绷得更紧。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不仅仅是食物,这代表着可怕的实力、惊人的勇气和掌控稀有资源的能力。
能拿出这种东西来“招待”她,本身就是一种无声而巨大的威慑。
她之前那些挑衅和破坏,在此刻显得多么可笑和渺小。
“你……”吉尔达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到底是什么……你怎么会……”她甚至无法完整地问出问题。
“我只是一匹普通的小马,毕竟我可没有塞拉斯蒂亚殿下那样的力量。”曦辉暖暖的回答轻描淡写,。
他稍稍向前倾了倾身体,尽管幅度很小,却带给吉尔达巨大的压迫感。
暮色此刻几乎完全笼罩下来,只有炭火的余烬和天空最后一丝微光提供着照明,将他的一半脸庞隐在阴影中,另一半被红光映照,显得莫名威严。
“现在,我们谈谈‘规则’。”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冰冷的金属压在吉尔达的心上。
吉尔达猛地坐直,屏住呼吸,感觉像是被天敌盯上。
“这里是永恒自由森林的边缘,是我的家,也是我工作的地方。”曦辉暖暖的蹄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敲打着某种界碑。
“这里的规则,姑且算是由我制定(确实是森林给的,只不过规则管不了星座熊母子,他们两个数值怪实力太超模了),云宝是我的朋友,碧琪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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