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中心医院，高级病房里，此刻也是一片热闹。
张易安的外公卓远山是在第二天醒来，在里面观察了一天，才转到普通病房。
张易安和爷爷、顾心柔都在。
顾心柔看着那老东西道貌岸然的装逼样子，终于是忍不住爆发，把几十年前的旧事重提。
老张和张易安也才知道事情的始末缘由。
瞬间看向卓远山，眼底有些复杂。
怪不得老话说：“难得糊涂”。
有些时候糊涂些未必不是好事。
知道真相前，他觉得姥姥太过强势，才造成父母的死。
可现在，他看向病床上那个瞬间萎靡下去的老人，眼底只剩下冰冷的陌生和一片荒芜的复杂。
他现在只想离这家人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见。
张爷爷也是如此，爷孙俩对视一眼，齐齐转身离开病房，走得干脆利索。
只剩下病房里，满眼恨意的顾心柔和垂头不语懊悔不已的卓远山。
“现在这结果你满意了吧？”
顾心柔毫无形象地指着卓远山骂，声音尖利刺耳，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愤怒让她面容扭曲，
“你毁了我一辈子，也毁了女儿！现在连你外孙都看不起你。你卓远山这一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卓远山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试图用往日的亲昵唤回一丝余地：
“柔儿，你...”
“住口，别这么叫我，让我恶心。”
顾心柔李生打断，
“我念你当年也是被蒙在鼓里，加上那个小贱人自己也死了，这才只收回了你们卓家在海市的生意，算是小惩大诫！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你竟然还有脸去招惹易安？最可恨的是，你竟然还想把他蒙在鼓里，不让他知道你这副皮囊底下有多脏！卓远山，你们这些读书人，果然是天底下最凉薄的东西！”
她这话成功让卓远山本就灰败的脸色煞白，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顾心柔大笑一声，随即眼神冷冷射向他，“既然这样，老卓，你就别怪我赶尽杀绝了。”
“柔...顾总，你要做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
说完，顾心柔决绝转身，随着门被重重带上，病房里很快恢复寂静。
没一会儿，小美才战战兢兢地从外面推门进来。
刚才顾总明确要谈家事，她这个外人不便在场，只能回避。
看着病床上蔫吧的卓远山，不放心的笑声问：
“卓总，您……您没事吧？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桌远山疲惫地闭了闭眼，半晌，才缓缓开口：
“小美，你走吧。我只是资助你读书，你现在学有所成，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别在我这儿……耗着了。”
小美愣住了，不明白这短短一个多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她只记得张爷爷和那个英俊的年轻人离开时，脸色沉痛，而刚才顾总离去时，更是满面寒霜。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失去所有支撑的老人，小美心中五味杂陈。
她只是单纯地想来报恩，感谢卓总当年在她最困难时伸出援手，助她完成学业，何曾想过会面对如此局面。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卓远山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还一片灰败的眸子里，此刻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清明，他看向小美，神色郑重：
“小美，你听着。
你现在立刻回公司去，把我名下所有分店，近三年的运营资料、合同、产权证明，全部整理出来，分门别类，一样都不能少。”
他顿了顿，气息有些微弱，
“另外，亲自去告诉财务总监，让他把公司……把所有账目，从头到尾，一笔一笔，都给我做得清楚，明白。”
小美愣住了。
公司出事了？
卓远山见她还在愣神，催促了一句：“叫法务过来，快去。”
“...好。”
小美连忙回神应声，出去办事。
病房里的卓远山，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杨树，喃喃自语：“是时候赎罪了......”
**
而回到酒店的爷孙俩，还在消化听来的事。
老张看着自进门后就一言不发、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来往车辆的孙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倒了杯温水，走过去，轻轻放在张易安手边的窗台上。
“小安，心里难受，就跟爷爷说说，别憋着。”
“爷爷，我只是觉得......很荒唐。”
张易安转过身，脸上没有老张预想中的愤怒或者悲伤，而是疲惫和迷茫。
“我一直以为，是姥姥的自私拆散了家，我甚至一直怨她。可到头来，最大的‘恶人’，竟然是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这些年一直对我嘘寒问暖的外公。”
老张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孙子的胳膊：“人心隔肚皮，你姥姥...她也是可怜人，被蒙骗了那么久，她对你妈的逼迫，或许方式不对，但起因未必不是想让你妈过得更好。”
这个角度，是张易安从未想过的。
他怔住了。
老张继续道，“你爸妈的事，是意外，是命。
以前我们怪天怪地，现在知道了这层缘由，心里是更堵了，但也总算……明白了。
甚至都不能说是卓远山的错，万般皆是命！”
“所以？”
张易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爷爷，我该怎么做，去恨他，保护他们？”
“什么都不用做。”
老张摇摇头，“咱们不恨，恨人太累；也不掺和他们的恩怨。咱们爷俩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对你爸妈最好的交代。”
老人看着孙子，语重心长：
“小安，你知道真相，不是为了背上更重的包袱，而是为了能真正地放下。
从此以后，你和那边，就两清了。
你不欠卓家的，也不欠顾家的。
你只是我老张家的孙子，你忘记你妈临终前说的话了？
她让你健康开心地活着，找个互相喜欢的姑娘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她只是...只是觉得你爸一个人在路上太孤单......”
话到此处，老张自己也忍不住，浑浊的泪水涌出，瞬间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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