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爆竹声中岁欲阑，围炉守岁话平安。
星蓝旧蕊藏春信，白发相依耐岁寒。
曾向星河驱暗影，今于檐下数更残。
余生最是寻常暖，一盏灯花照夜阑。
除夕的雪落得轻。林骁站在院门口，看着苏约把最后一盏红灯笼挂在槐树枝上，灯笼穗子上的星蓝花干瓣轻轻晃，像谁在风里摇着一串细碎的铃铛。“够高了吗？”他仰头问，手里还攥着把备用的木梯——方才苏约非要自己爬上去，说“这点高度还难不倒我”，结果踩在凳上晃了晃，还是被他一把扶住。
“够了够了。”苏约从凳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雪，鬓角沾了片雪花，被她用指尖轻轻弹掉，“当年在星舰上守岁，你用能量剑在舱壁上画灯笼，画得歪歪扭扭的，念安还以为是星星。”
林骁笑了。他当然记得。那年战事正紧，他们在“启明号”的驾驶舱里守岁，连像样的饺子都没有，只有几包压缩饼干。他用能量剑的光在舱壁上画了串灯笼，苏约就摘来星蓝花瓣，撒在饼干上，说“这是糖霜”。念安那时刚会走路，指着“灯笼”咿咿呀呀，说“要抓星星”。
屋里的炉火烧得正旺，铜锅里的饺子咕嘟着，白汽漫过锅盖，带着星蓝花馅的清香。苏约正往托盘里摆碗筷，筷子是用守界者祭坛的桃木做的，上面刻着细小的星核纹路，是阿澈去年送来的贺礼。“毅骁说傍晚就能到，让咱们别等他吃饭。”她擦了擦碗沿的水汽，“我说不行，除夕夜就得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饺子。”
林骁往炉里添了块星核炭，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暖融融的。“他敢迟到，我就把他带的琉璃星系酒全没收。”话虽这么说，他却早把苏毅骁最喜欢的酱肘子炖在砂锅里，咕嘟的汤汁漫出些味，香气混着饺子香，把整间屋子都腌成了年的味道。
窗外的爆竹声零星响起，是邻居家的孩子在试放小烟花。林骁想起年轻时在界域之门，战役结束的那天正好是除夕，他们在满目疮痍的祭坛上，用能量火花当烟花，苏约笑着笑着就哭了，说“终于能好好过年了”。那时的烟花是冷的，此刻窗外的烟花却带着暖意，映在苏约的白发上，像落了层碎金。
“饺子要出锅了。”苏约揭开锅盖，白汽“轰”地涌出来，她往后退了半步，被林骁伸手扶住。这几年她的腿脚越发慢了，转身时总爱打个趔趄，却总说“我自己能行”，像个逞强的孩子。
饺子捞进盘里，个个圆鼓鼓的，有几个煮破了皮，露出里面淡紫色的星蓝花馅。“像不像当年在守界者遗迹找到的能量结晶？”苏约夹起一个破了的饺子，眼里闪着光，“你当时还说，这颜色的能量最纯净。”
“像。”林骁给她碗里舀了勺汤，“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刚吃了两个饺子，院门外就传来星舰降落的嗡鸣，接着是熟悉的呼喊：“爷爷！奶奶！我们回来啦！”念安的声音清亮，像串摇响的风铃。
林骁和苏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苏约刚起身，就被冲进屋的小丫头抱住腿——是念安的小孙女，扎着两个羊角辫，辫子上还系着星蓝花结。“奶奶，我带了琉璃星系的花种！”小丫头仰着脸，献宝似的举起个小布袋，“爸爸说种在院子里，明年能开出会唱歌的花！”
苏毅骁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大箱子，鬓角也有了些银丝，却还是笑起来露出虎牙：“爸，妈，路上雪大，耽搁了些。”他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箱年货——有琉璃星系的金色星露，有星港老字号的桂花糕，还有件给林骁的厚披风，领口绣着星核与星蓝花交织的图案。
“还知道回来。”林骁嘴上嗔怪，却起身接过他手里的行李，“路上没冻着吧？”
“没有，星舰暖气足。”苏毅骁坐下喝了口热汤，眼睛瞟向砂锅里的肘子，“妈炖的肘子还是这么香，隔着老远就闻见了。”
一家人围坐桌前，窗外的爆竹声越来越密。小丫头拿着筷子敲碗，唱着念安教的童谣：“星蓝花，开满园，爷爷打怪兽，奶奶守家园……”苏约笑得直抹眼泪，给孩子碗里夹了个完整的饺子：“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林骁看着满桌的人，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当年在星舰上，他以为和平就是不再打仗，如今才明白，和平是除夕夜的饺子，是孩子的笑声，是身边的人笑着闹着，把岁月酿成了甜。
守岁时，炉边的炭火烧得正红。苏毅骁给林骁和苏约各倒了杯星蓝花酒，自己则陪着小丫头喝果汁。“爸，妈，”他忽然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今年在琉璃星系的守界者遗址，找到了这个。”
盒子里是枚小小的能量勋章，上面刻着苏毅骁的名字，边缘却缠着星蓝花的纹路——是当年他意识被侵蚀时，林骁用自己的星核能量修复的，后来在战役中遗失了。“它一直在遗址的星蓝花根下埋着，被花藤缠得紧紧的。”苏毅骁的声音有些哑，“像在等着被找到。”
林骁拿起勋章，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能感受到里面微弱的能量波动，像谁在轻轻呼吸。“找回来就好。”他把勋章递给苏约，“收起来吧，跟当年的草编戒指放一起。”
苏约小心地把勋章放进铁皮盒，盒盖合上时“咔嗒”一声，像把岁月锁进了温柔乡。
midnight的钟声敲响时，小丫头已经趴在苏毅骁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沾着桂花糕的碎屑。林骁和苏约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漫天的烟花，绚烂得像当年界域之门上空的能量风暴，却带着暖意。
“又过了一年。”苏约靠在林骁肩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嗯，又过了一年。”林骁握紧她的手，掌心的银戒指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明年，咱们就种琉璃星系的花种。”
“好啊。”苏约往他怀里蹭了蹭，“让它们爬满篱笆，像当年你说的那样。”
烟花还在绽放，灯火依旧明亮。院子里的红灯笼在雪夜里泛着暖光，星蓝花的枯枝上积着雪，却像在孕育着春天。林骁看着身边熟睡的家人，忽然明白，所谓永恒，从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岁末的灯火，是守岁的暖炉，是身边的人笑着说“又过了一年”，把宇宙的风雨，都过成了柴米油盐的安稳，和灯火长明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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