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风卷着刺鼻的气味,吹在万一乐脸上。老陈叔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轻微抽搐,喉咙里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每一次抽气都微弱一分,生命的烛火眼看就要彻底熄灭。那浑浊的河水混合着血丝的呕吐物,在他胸前洇开一片刺目的污迹。
“老陈叔,撑住!”
万一乐低喝一声,动作快如闪电。他单膝跪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无视那令人作呕的污秽,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闪电般点向老人枯瘦的胸膛——膻中穴!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愿力,如同最精纯的寒泉,顺着指尖瞬间注入。这并非治疗,而是最粗暴的生命维系!这股带着强烈“定”之意志的愿力,如同无形的冰针,强行刺入老人即将崩溃的生命核心,暂时锁住那最后一缕摇摇欲散的生气。
几乎在指尖点中的刹那,万一乐左手已如鹰爪般探出,猛地按在老人被污物沾染的额头上!触手冰凉粘腻,但他毫不在意。心脏处的冰蓝星核光芒大盛,识海中意念高度凝聚,如同一柄无形的刻刀,循着老人身上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墨绿色绝望业力,狠狠刺入!
嗡!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褪色,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浑浊的河流、灰暗的天空、破败的村庄飞速模糊、远去。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片如同倒流的时光长河中的浮沫,呼啸着从万一乐意识边缘掠过。哭声、机器的轰鸣、斥骂、痛苦的呻吟……各种嘈杂的声音碎片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紧守灵台,冰蓝星核稳定运转,强大的意志力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锁定那业力洪流中最深沉、最痛苦的核心——那个名为“陈水生”的年轻人的死亡烙印!
光影骤然定格,画面清晰得令人窒息。
地点:红星化工厂三号车间。浓烈刺鼻的气味比现实中更甚十倍,混杂着劣质橡胶、硫磺和某种甜腻到令人头晕的化学溶剂味道。巨大的反应釜发出沉闷的轰鸣,管道纵横交错,蒸汽弥漫。空气闷热潮湿,墙壁上沾满了难以名状的污渍。
陈水生,一个和父亲有几分相似的、敦实憨厚的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沾满污渍的蓝色工装。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紫,整个人透着一股极度的疲惫和虚弱。
他正费力地拖着一个沉重的塑料桶,桶里是粘稠的、泛着诡异墨绿色荧光的原料。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每一次拖拽都让他剧烈地喘息、咳嗽。他眼神浑浊,带着深深的麻木,但麻木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自身状况的恐惧。
“水生!磨蹭什么!快点儿!这批货赶着出呢!”一个穿着灰色西装、腆着啤酒肚的矮胖男人站在稍高的操作平台上,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吼着。这人头顶盘旋着一股浓烈的暗红色贪婪业力,其中还夹杂着墨绿的冷漠。他是车间主管,张全福。
“张…张主管,我…我有点撑不住了……咳咳……”陈水生停下脚步,扶着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佝偻得像只虾米,“今天…今天都干了快十五个钟头了……”
“撑不住?”张全福三角眼里射出刻薄的光,几步从平台冲下来,肥胖的手指几乎戳到陈水生脸上,“你以为厂里养闲人?不想干滚蛋!外面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进呢!十五个钟头怎么了?厂里效益不好,大家就得同舟共济!懂不懂?赶紧的!把‘绿魔’加到三号釜里去!误了事,扣你这个月奖金!”
“绿魔……”陈水生听到这个名字,身体明显哆嗦了一下,眼中恐惧更甚。那是一种强腐蚀性、挥发性极高且被怀疑有剧毒的原料,操作要求极其严格,必须佩戴全套防护装备。但此刻,他脸上只有一个脏兮兮的棉布口罩。
“主管…这个…防护服……”他嗫嚅着,看向旁边挂着几套崭新防护服的柜子。
“防护服?”张全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那玩意儿多金贵?穿脱多耽误工夫?就加个料,一会儿的事!戴好口罩就行了!少他妈废话!快!”他粗暴地推了陈水生一把。
陈水生一个趔趄,看着主管那张被贪婪扭曲的脸,又看看那桶散发着不祥荧光的“绿魔”,绝望地闭了闭眼。麻木最终压倒了恐惧。他咬咬牙,重新拖起沉重的桶,步履蹒跚地走向那个巨大的、温度极高的三号反应釜。桶壁的污垢和他掌心磨破的血泡混在一起。
加料口阀门沉重。陈水生用尽全身力气才拧开一道缝隙。刺鼻的、带着甜腥味的浓烈蒸汽瞬间喷涌而出,即使隔着口罩也让他一阵眩晕窒息。他强忍着恶心和剧烈的咳嗽,费力地将桶倾斜。粘稠的墨绿色液体缓缓注入高温的反应釜口。
意外在瞬间发生!
或许是桶太重,或许是他体力透支到了极限,也或许是那蒸汽的刺激让他眼前发黑。陈水生脚下猛地一滑!沉重的原料桶脱手砸落,狠狠撞在反应釜的金属外壳上!
“哐当!”
一声巨响。桶体破裂!粘稠、滚烫、散发着剧毒荧光的“绿魔”原料,如同地狱的岩浆,劈头盖脸地浇了陈水生满身!尤其是他的头部、颈部和胸口!
“啊——!!!”
凄厉到骇人的惨嚎瞬间撕裂了车间的轰鸣!陈水生像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疯狂地在地上翻滚、抽搐!皮肤接触毒液的地方发出“嗤嗤”的可怕声响,瞬间冒起白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溃烂!他双手本能地去抓挠脸部,指甲在溃烂的皮肤上划出更深的血痕。棉布口罩早已被腐蚀脱落,毒液灌入他的口鼻!
“卧槽!!”张全福吓得魂飞魄散,肥胖的身体猛地后退几步,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只有贪婪业力化作的惊恐。他第一反应不是救人,而是歇斯底里地对着吓傻的其他工人吼道:“关阀门!快关阀门!别让烟跑出来!妈的!快啊!”
几个离得近的工人手忙脚乱地去关加料口阀门和处理溅洒的毒液。至于在地上翻滚哀嚎、渐渐没了声息,身体还在无意识抽搐的陈水生?没人敢上前。那恐怖的景象和刺鼻的毒烟让他们畏缩不前。
画面再次扭曲。
地点:工厂简陋的“医务室”。
说是医务室,更像一个堆满过期药品的杂物间。陈水生被一块脏兮兮的帆布裹着抬了进来,露出的皮肤一片焦黑溃烂,面目全非,气若游丝。
一个穿着白大褂、神色慌张的厂医(头顶缠绕着暗白色的恐惧和一丝暗红的妥协业力)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对着旁边脸色铁青的张全福和另一个西装革履、梳着油头、眼神阴鸷的中年人(此人头顶的暗红贪婪业力浓稠如血,带着强烈的权势威压,是厂长赵德彪)连连摇头。
“太…太迟了……腐蚀性太强…送县医院也来不及了……”厂医声音发抖。
赵德彪眼神阴冷地扫过地上不成人形的陈水生,又瞥了一眼吓得浑身哆嗦的张全福,低声快速道:
“老张,你怎么搞的?这事绝不能闹大!操作失误!严重违章操作!懂吗?是他自己不小心!防护措施不到位!跟厂里无关!”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是!厂长!操作失误!绝对是他自己的责任!”张全福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家属那边……”赵德彪眯起眼。
“放心!老陈头就是个老绝户,就这一个儿子,没啥本事,吓唬吓唬再给点‘封口费’,翻不起浪!”张全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嗯。”赵德彪满意地点点头,转向厂医,“老李,死亡证明……你知道怎么写。工伤?不,是突发急病,救治无效。明白?”
厂医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但在赵德彪阴冷的目光和张全福的逼视下,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头顶的墨绿恐惧瞬间加深。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盖着医院假章的死亡证明上,死因栏写着冰冷的“突发性呼吸衰竭”。然后是老陈叔接到噩耗后,那张瞬间被绝望和难以置信击垮的脸,以及张全福带着两个保安上门,半威胁半施舍地丢下薄薄一沓钞票的场景……
“畜生!”万一乐猛地抽回手,意识瞬间回归冰冷的现实河岸。老人额头冰冷的触感还在指尖,那业力回溯中看到的惨剧和冰冷交易,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刺戳着他的心脏。
老陈叔喉咙里的抽气声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生命之火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万一乐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深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
他现在需要的是精准、致命的反击!需要撬动现实的力量!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脏处的冰蓝星核以前所未有的专注运转起来,散发出幽冷而锐利的光芒。他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由无数因果线条编织而成的时间长河。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沉重的过去,而是围绕着陈水生之死和工厂罪证这条线索上,那些发生在近期、与现实节点紧密相连、且尚未被彻底湮灭的“可能性”!
时间之河在他意识中奔流,无数微小的、闪烁着不同光晕的“节点”如同河底的沙砾。万一乐的精神高度集中,冰蓝星核的力量被压缩到极致,化作最细微的刻刀。
他避开那些坚固的、被强大业力锚定的“主干”(救不了陈水生,没有他,也会有另外的人),精准地刺向几处看似无关紧要、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涟漪点”。
节点一:工厂监控室,两周前。
硬盘阵列嗡嗡作响,储存着关键车间近期的监控录像。一个负责维护的年轻技术员小王(头顶暗黄麻木中带着一丝墨绿偏执),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他手边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瓶盖没拧紧的矿泉水瓶。万一乐的意识轻轻拂过。
现实扰动:事件发生前两秒,手机突然弹出个搞笑短视频,小王手一抖,没拿稳的手机掉在桌上,恰好撞翻了那半瓶水!
水花精准地小王吓得跳起来,手忙脚乱。心虚地看了眼四周和监控,那块张全福所在屏幕引起注意,半弯着身子看完了全程。看到陈水生惨状时,不由自主地被吓到,手脚冰凉,惊惶业力渐生。
一丝丝愿力链接上那颗尚未平复的心—“转化”,惨白、暗黄渐渐源源不断转化成暗金与墨绿。
脑海中闪过工作一年到底受剥削拿不到多少工资,家里人生活也因为自己过得不太好的那些失望,遇见厂里领导像张全福对自己颐指气使时的嚣张跋扈,和老陈等普通工人一起吃饭时的兔死狐悲……
弯着的腰伴随着心中偏执扩张与一丝贪婪的诞生,小王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监控室幽蓝的屏幕光映着小王的脸。他指尖翻飞,精准接入手机和数据线,拷贝指定时段视频文件。任务完成,立刻拔下数据线,利落删除操作日志和回收站记录,抹去数字痕迹。
刚喘口气,门被推开,一个影子先罩了进来,额角微汗。
“小王,你出去门口守着,我…查点东西,别让人靠近。”陈全福声音紧绷,带着不容置疑。
小王心头一跳,没多问,默默起身,带上门,背对着监控室,站在了走廊的风口里。冰冷的空调风掠过脖颈,身后门内隐约传来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节点二:小王家,三天前。
一个多周以来,伴随着事件的渐渐平息,小王每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那一丝贪婪在见识过陈全福势力所展示的霸道与黑暗,以及被警告过之后,硬生生给吓没了,反而能睡着了。
只剩下了偏执与惊慌下的自保而已。
一丝丝愿力在时间线上跳动,来到这个时间节点,落入他身上,剥离并转化了他身上的业力,变成了浅绿的愧疚。
第二天,醒来的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给自己做了个早饭,打算休息一下。请假的他,伴随着心里的潜意识,闲逛时不知怎的,路过了陈叔家外面。看到他以后,心里的愧疚像发疯的野草,飞速生长……
回到家后,这次被愧疚塞满了内心的他,也没能好好入睡。于是天不亮,他就看向了那个昨晚查了很久,反复输入又删去很多次的号码,陷入纠结……
节点三:县城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服务区,此刻。
一辆省环保督察组的公务车正在此短暂休整。督察组组长郑国平(头顶有淡淡的、被层层压制却依旧存在的青白色刚正愿力)正闭目养神,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标注着“重要信访材料”的牛皮纸文件袋。
万一乐的意念穿透空间。
到达服务站以后,郑国平下车去洗手间。心事重重的他,“没注意”只是将文件放在了文件袋上。就在他离开的这几秒,车门没锁,微风拂过,在车上其他人闭目养神时,几张纸散落在座位上。
一张打印着详细工厂污染数据、内部举报信以及陈水生事件疑点的A4纸,悄然来到最上面,恰好落在郑国平回来时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纸上,一个人和联系方式清晰可见。
郑国平眉头瞬间紧锁,拿起那张纸,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涟漪扩散,现实开始扭曲、回应!
红星化工厂,厂长办公室。
“啪!”赵德彪狠狠将一份文件摔在桌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假账本做好没有?张全福这个废物!”他烦躁地扯开领带,
“还有那些旧账本、交接记录!不是让你连夜处理掉吗?怎么环保局那边还有人收到风声了?”
“都…都在烧了,赵总!我亲自盯着!”秘书额头冒汗,
“可…可省督察组的车,听说刚在高速服务区停过…会不会……”
“会不会个屁!”赵德彪低吼,
“肯定是有人搞鬼!给我查!把那个吃里扒外的揪出来!还有,那个老陈头!他今天是不是去河边了?妈的,这个老不死的!找人盯着他,别让他乱说话!必要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工厂后区,一个偏僻的焚烧炉正冒着滚滚黑烟,张全福亲自带人重新在“记账”。一箱箱已经被“记”过的账本和记录投入火中,火光映着他焦躁不安的脸。整个工厂内部,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慌气息。
与此同时,省环保督察组的车辆拉响警笛,突然改变行程,不再前往原定的县城宾馆,而是风驰电掣般直接驶向红星化工厂所在的区域!组长郑国平看着那份“意外”获得的视频,面色凝重地不断拨打着电话。
而河岸边,昏迷濒死的老陈叔,被两个下地回来、抄近路经过的村民发现了!
“天哪!是老陈头!”
“快!还有气!送卫生所!”
“他…他喝河里的水了?!快抬走!”
惊慌的呼喊声中,老陈叔被七手八脚地抬了起来。万一乐早已悄然退到远处阴影中,看着这一幕。
他注入老人心脉的那一缕精纯愿力,如同最坚韧的冰丝,死死吊住了那最后一口气。
老陈叔的身体依然滚烫,皮肤下的青黑色毒素在蔓延,但他微弱的脉搏还在顽强地跳动。他成了一个无法被轻易抹去的、活生生的、触目惊心的证据!
万一乐站在阴影里,感受着心脏处冰蓝星核稳定而有力的搏动,如同战鼓。工厂的恐慌,督察组的突袭,关键人证的出现……序幕已经拉开。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他要的不是一场风暴,而是要将这腐朽的毒瘤,连根拔起,曝晒在阳光之下!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在暮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工厂,投向那片被绝望笼罩的村庄。下一步,需要更直接地刺入核心,需要让沉默的火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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