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品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他行走江湖也算有些年头,奇闻异事也听过不少,却从未想过今日竟会从一个十六岁小沙弥口中,听闻如此惊心动魄、直指道门祖庭核心秘辛的千年往事!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不对!这……这说不通!若此秘法当真如此……如此逆天好用,得之便可聚虎狼之师,撼动江山,那天下岂非早就大乱不休,永无宁日了?那些侥幸得了秘法残卷或支流的野心之辈,没道理将其束之高阁,甘心蛰伏啊?”
不敬闻言摇头叹道:“阿弥陀佛!清品道友,你怎知……这些人没用呢?”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重锤,震得清品缓不过来神。
“你可知,那时神州板荡,天下分崩离析,是何等光景?群雄逐鹿,人命贱如草芥!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试问,在那等尸山血海的修罗场中,若无几分压箱底的、能逆转乾坤的狠辣手段,寻常武夫、寻常势力,凭什么能从尸堆里爬出来,坐上那染血的宝座,称雄一方?”
“那邪法,不但被用了,而且是被大用特用!你只看到史书上记载的兵锋所指、谋略纵横,又怎知那暗影之下,有多少黄巾力士般的‘怪物’在冲锋陷阵,撕裂敌阵?有多少势力,正是靠着这速成的、不惧生死的‘兵源’,才得以在乱世中迅速崛起,割据称雄?只是彼时天下纷乱如麻,各方都在不择手段,这邪法混在其中,反而不那么显眼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沉重:“直到后来,天下重归一统,新朝鼎定。当今朝廷吸取前代教训,深知此邪法乃动摇社稷根基的剧毒!为保江山稳固,朝廷以雷霆万钧之势,不惜代价,刮骨疗毒般进行追剿、焚毁、清洗!凡有敢私藏、修习、使用者,一经发现,立斩不赦,株连九族!这才以铁血手段,将那些流窜于市井、山野、绿林中的邪法传承,再次打得支离破碎,表面上……销声匿迹。”
“但是,销声匿迹,不等于彻底灭绝!谁能保证,在那传承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名门大派祖庭禁地之中,就没收藏这份禁忌,当作最后的底牌,偷偷抄录一份副本,以待天时呢?更有才思卓绝之被推陈出新,只怕各家各派保留的秘法与初时怕是也大相径庭。”
清品的脸色,却比之前听闻龙虎山有副本时更加难看。
这小和尚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寻常事!可那些能传承千年的门派,哪一个不是底蕴深厚、盘根错节、门规森严?哪一个不是历经风雨、手段老辣?他们中若真有人动了歪心思,将那尘封的邪术秘法悄悄取出,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敬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缓缓道:“清品道友,且放宽心。诚然,当今天下,朝廷积弊日深,吏治或有昏聩,边关或有烽烟,民生或有困顿,此乃沉疴痼疾,非一日之寒。然则,天下承平之基,尚未动摇!百姓所求,不过温饱安宁,如今虽有瑕疵,却远未到民不聊生的地步,还未有人胆敢觊觎神器。”
不敬指了指那边同样被他的话震住的吴二与胡三道:“你且看他们这山寨,看似官匪勾结,沆瀣一气,盘踞一方,鱼肉乡里,连官府都似乎对其束手无策,任由其为祸。此等景象,确令人疑朝廷之能。然则,此非朝廷不能,而是有些人养寇自重。此等疥癣之疾,尚不足以惊动中枢,调动真正足以犁庭扫穴的雷霆之力。若朝廷当真下定决心,只需一道加急军令,遣一支内卫高手星夜奔袭,此等乌合之众,顷刻间便可灰飞烟灭,倒是……”
清品闻言,心中稍定,但“倒是……”二字如刺在心。他急切追问,此刻全无前辈架子道:“倒是什么?”
“倒是如此看来,线索与那幕后黑手,已然按捺不住,要自行浮出水面了。”
不敬此言一出,清品顿感心头一松。他向来直来直去,遇事不过三问:“何人?何处?何为?”若要他运筹帷幄,实非所长。如今不敬既将千头万绪理得分明,正是正中下怀!
不敬颔首道:“贫僧方才亦因那吴二口中‘先生’之言有所悟。世事纵如乱麻,只需抓住那根主脉便可。无论陷害道友、途中埋伏,亦或那惑人心智、使人忘却道长名讳的邪法,其源头,皆系于一处……”
“那诡异报信之人!”清品脱口而出。
不敬道:“善哉!正是此人!山寨中那位先生固然形迹可疑,然其行止,多半亦是循那报信人之安排。”
他转首向吴二、胡三问道:“二位施主,可还记得当日如何收殓那报信人尸身,又葬于何处?”
胡三道:“大师此问……小人等自是草草将其取下,于寨外林中寻处荒地,胡乱掩埋了。为免其怨气不散,还特意寻了个手艺精熟的仵作,将其首级与身躯缝合妥帖。”
吴二闻言,脸色骤变,沉声道:“胡三弟此言差矣!我分明记得,我等谨遵先生之命,小心收敛其尸,寻了一处依山傍水的风水吉壤,厚葬之。”
二人显是头回听闻对方所述,面面相觑,皆道对方记忆有误。
不敬目光微凝,缓缓道:“依小僧之见,二位恐皆记错了。那人……根本未死!亦非尔等寨中之人。”
“断无可能!”胡三如遭重击,嘶声喊道,“阖寨二百余口,众目睽睽!皆见其身首异处,高悬于城门之上!我一人或可眼花,岂能人人皆错?!”
不敬一指清品道:“事实当前,可还须小僧多言?”
胡三噤声,心中兀自不服。
不敬亦不理会,转问吴二:“施主可还记得那报信人的形貌?”
吴二道:“自然记得!其人高瘦,肤色黝黑,双目狭长如缝。”
胡三忍不住插嘴:“不对!我分明记得他身形敦实,颇为壮硕!”
不敬闻言,目光扫过二人,缓缓道:“善哉。如此,贫僧便可断定,这些时日,诸位居士确是在浑噩中度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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