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高新这天下午出差回来，推开家门时，夕阳正斜斜地照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影。
他将公文包随意搁在茶几上，习惯性地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瓶可乐倒上一杯。
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码放的食材：新鲜的排骨用保鲜膜裹着，翠绿的青菜还带着水珠，鸡蛋盒里躺着十二枚鸡蛋，满满当当的。可这些精心准备的食物，表面都结了一层薄霜——显然，儿子林一明这几天吃饭完全是在凑合，根本没动过这些菜。
他站在冰箱前愣了好一会儿，眉头渐渐皱起。自从妻子刘慧离开这个家，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就成了他生活里的一件大事。
可林一明自从跑车后总是居家很少，外出时间反而多，父子俩连正经说句话的时间都少，更别提好好吃顿饭了。
带着满心疑惑，林高新踱步到儿子的房间。推开门，熟悉的机油味和淡淡的洗衣液气息扑面而来。
床上的被子随意地团成一团，显然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收拾。他下意识地扫了眼床头柜，原本整齐的桌面多了包拆开的芙蓉王香烟，烟灰缸里还躺着几个烟头。
就在这时，一抹粉色闯入他的视线。枕头边赫然放着一条小毛巾，边缘磨得毛糙，中间还破了个圆圆的洞。
林高新弯腰拿起毛巾，凑近鼻尖轻轻一嗅，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混着陌生的香气钻进鼻腔，那是种很特别的味道，不像是市面上常见的香水，倒像是女孩子身上自然散发的体香。
“这毛巾哪来的？”林高新喃喃自语。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毛巾，他也从没见儿子用过。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衣柜上，突然想起上次发现儿子的小秘密——一盒破袜子。鬼使神差般，他走过去拉开柜门，翻出那个装着旧袜子的盒子。
几双洗得发白的大拇指处破洞的袜子安静地躺在盒子里，林高新挨个拿起来仔细端详。他把袜子凑到鼻前闻了闻，心跳陡然加快——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和毛巾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林高新坐在床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作为过来人，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让他想不通的是，儿子为什么从来没提过这事？那个送毛巾和袜子的女孩究竟是谁？家境如何？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里打转，搅得他心烦意乱。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把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是刘慧发来的消息：“一明最近有没有说什么？夏紫薇总问我他的情况。”林高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终打下一行字：“你是不是给一明介绍了女朋友？”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傍晚的风裹挟着些许凉意，吹得他头脑清醒了些。远处的天空被晚霞染成橙红色，美得有些不真实。可此刻的他，哪有心思欣赏这美景。
很快，刘慧的回复来了：“也不算介绍吧，是我们单位的夏紫薇，原来夏行长的小女儿。他俩见过面了，感觉还挺聊得来。”林高新看着消息，又看了眼手里的破袜子和毛巾，继续追问：“那这些东西，你看像不像小夏的？”
这次回复等得久一些，林高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把毛巾和袜子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刘慧的消息跳了出来：“应该不是她的。夏紫薇家境好，从小娇生惯养，怎么会穿破洞袜子，还把毛巾用到穿孔？”
林高新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电脑屏幕漆黑一片，映出他皱着眉头的脸。他听刘慧以前说过夏紫薇这姑娘不错，家里条件好，人也长得漂亮，和一明挺般配。可现在看来，儿子似乎心有所属，而且对方和夏紫薇完全是两类人。
手机又震动了，还是刘慧：“你天天和他住一起都没发现？我还能比你清楚？你多留意着点，别让他犯糊涂。夏紫薇这孩子，自从和一明见过面，都开始叫我阿姨了，看得出来是上了心。”
林高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回复了个“好”字。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他起身打开房间的灯，暖黄色的灯光洒满屋子，却驱散不了他心里的疑问。
他坐在床边，盯着手中的破袜子和毛巾，陷入沉思。从这两样东西能看出，那个女孩生活应该比较节俭，甚至有些拮据。可林一明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是被她的勤劳善良打动，还是另有原因？作为父亲，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儿子的了解少得可怜。
夜色越来越深，林高新却毫无睡意。他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浓茶。茶几上还放着上周的报纸，头条新闻是关于货运行业的，但他根本看不进去一个字。满脑子都是那个神秘女孩，还有儿子藏在破袜子和旧毛巾背后的秘密。
他想起林一明小时候，每次摔倒都会哭着扑进他怀里。可随着年龄增长，儿子渐渐有了自己的心事，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和他说。跑车的工作又让他们聚少离多，父子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等他这次出车回来，说什么也得和他好好聊聊。”林高新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喃喃自语。楼下的街道已经安静下来，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光痕。此刻的林一明，应该正在开往福建的高速上吧？握着方向盘的他，会不会也在想着家里的父亲，想着那个送他破袜子和旧毛巾的女孩？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房间披上一层银纱。林高新放下茶杯，再次走进儿子的房间。他把毛巾和袜子轻轻放回原处，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醒什么。床头的相框里，林一明穿着高中校服，笑得灿烂。照片旁边，还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写着：“爸，我会努力的！”
看着这张便利贴，林高新的眼眶微微发热。无论儿子长到多大，在他心里始终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可现在，他却不得不面对儿子已经长大、有了自己感情生活的事实。
夜深了，整栋楼都陷入沉睡。林高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他望着天花板，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等儿子回来后该怎么开口，该怎么既不引起他的反感，又能把事情问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睡去。梦里，他看见年轻的林一明牵着一个女孩的手，笑着向他跑来。那个女孩穿着朴素的衣服，手里拿着那条破了洞的粉色毛巾，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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