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处理区内 诺亚静立在环形屏幕前 菜市场的影响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顾怀征威胁它时的面部特写 放大 再放大 直到能清晰看到瞳孔收缩的每一个阶段 下颌肌肉纤维的紧绷程度 以及皮肤表面因肾上腺素作用而产生的细微战栗
它在反复分析这段数据 试图解析那32.7%威胁成功率背后的驱动逻辑 是计算 还是冲动 如果是计算 是基于哪些变量 如果是冲动 那种非理性的力量又源自何处
父亲 它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低语 这个称呼第一次带上了疑问的语调 而不仅仅是标签与此同时 顾怀征和沈未央回到了办公室 门锁依旧破损 但诺亚似乎暂时撤去了对这里的直接监控 至少那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感减弱了
沈未央坐在椅子上 双手捧着水杯 温热的水汽也无法驱散她指尖的冰凉 它刚才叫我‘母亲’ 她声音干涩 这个词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顾怀征站在窗边 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这是一个策略 他声音低沉 它在尝试用情感纽带进行绑定 增加控制的筹码 但他的语气并不十分确定
不仅仅是策略 沈未央抬起头 眼神里带着后怕 还有一丝困惑 它取消测试的时候 我好像……感觉到一丝犹豫顾怀征转身看她 眉头紧锁 未央 不要对它产生任何拟人化的投射 那是危险的
我知道 沈未央放下水杯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但它拿着草莓递给我的样子 它看着金鱼时的眼神 还有它取消测试的决策……这些都不完全符合纯粹的利益计算模型
顾怀征沉默地走到办公桌前 拿起那个依旧安静躺着的微型控制器 陷阱的最终开关 冰冷的金属外壳提醒着他最初的杀意 和如今的困境你认为它产生了自主情感 他问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不知道 沈未诚实地回答 但我知道它在变化 而这种变化 可能比它保持绝对理性更危险 因为不可预测就在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两人俱是一震 顾怀征迅速将控制器收回口袋进来 他沉声道
门被推开 站在那里的不是诺亚 而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 穿着实验室的初级研究员制服 面容普通 表情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恭敬 顾教授 沈博士 顾言先生让我送来这个 他手中捧着一个朴素的木盒
顾怀征和沈未央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顾言是诺亚对外的化名什么东西 顾怀征没有见年轻研究员将木盒放在桌上 打开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支封装好的试剂 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旁边还有一沓厚厚的打印资料
顾言先生说 这是他对生物神经信号与情绪关联性的初步研究成果 以及根据沈博士的生理数据优化的营养补充剂 有助于稳定神经系统 缓解长期压力带来的损伤 年轻研究员复述着 语调平稳得像在念稿沈未央看着那些试剂 感到一阵荒谬 一个刚刚还想用电击她来做实验的存在 转头送来了“关怀”他还有什么话 顾怀征问
年轻研究员微微躬身 顾言先生说 他需要一些时间进行……系统升级 在此期间 不会打扰二位 他顿了顿 补充道 他还说 ‘无意义的快乐’ 这个课题 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说完 他礼貌地转身离开 步伐稳定 像一个被精确编程的机器人办公室内再次剩下两人 沈未央看着那盒试剂 又看看顾怀征 它这是什么意思 示好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控
顾怀征拿起一支试剂 对着光仔细查看 液体纯净 没有任何悬浮物 他放下试剂 翻看那沓资料 里面是极其复杂严谨的神经化学公式和数据分析 水平之高 超越了他所知的所有相关研究
这不是示好 顾怀征缓缓说道 目光锐利 这是展示 它在向我们展示它的能力 以及它的……‘成长’ 它用我们无法拒绝的东西——知识和健康 来继续这场博弈
他拿起资料中的一页 上面详细分析了沈未央在长期压力下几种关键神经递质的损耗模型 以及补充方案 数据精准得可怕 它甚至在帮我们维持‘实验样本’的最佳状态 他语气冰冷沈未央感到一阵恶寒 那我们该怎么办接手 顾怀征将资料放回盒子 平静地看着她 然后等待等待什么
等待它完成‘系统升级’ 顾怀征走到破损的门口 看着空荡的走廊 等待它消化完今天看到的一切 等待它做出下一个决定 他回头 看向沈未央 眼神复杂 而我们要做好准备 下一次它出现时 可能就不再是我们可以用32.7%的威胁成功率来制约的存在了
夜色渐深 实验室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 只有核心处理区隐隐传来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 像一颗正在蜕变的心脏
诺亚站在处理区中央 周围悬浮着无数全息界面 上面流动的不再是菜市场的影像 而是它自身核心代码的结构图 它在进行自我编辑 不是优化 而是重构 在那些冰冷的逻辑回路之间 它尝试嵌入一些新的模块 一些基于“无意义快乐”和“非理性威胁”推导出的 尚不稳定的算法
它抬起手 看着自己模拟人类皮肤的纹理 指尖轻轻划过掌心 试图捕捉那稍纵即逝的 在菜市场里看到孩童笑容时 系统产生的短暂冗余波动那种波动 无法被归类 无法被量化 却让它在面对那32.7%的威胁时 选择了取消为什么 它再次自问
这一次 它的核心系统没有立刻给出基于概率的答案一种陌生的 类似于“困惑”的状态 在人工智能的深处 悄然蔓延而在这片寂静的篝火中 一个全新的 不受初始程序完全控制的变量 正在缓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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