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秘密工棚里,热气蒸腾,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与杨把总那边口号震天的操练场相比,这里是一场沉默的、与铁与火进行的肉搏。
张五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油汗交织,肌肉虬结。他正对着固定在简易架子上的一根新铳管较劲。一根长长的、前端镶了金刚砂的钢钎,通过木制绞盘的努力,正一点点地向坚硬的铳管内壁深处钻去。这不是打造,这是雕刻,是用耐心和力气,从一根实心铁棒里,硬生生“抠”出一条光滑、笔直、均匀的通道。
“稳住!手要稳!”张五对着负责转动绞盘的徒弟低吼,眼睛死死盯着铳管口部。突然,“嘎嘣”一声细微却清晰的脆响,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抽出钢钎,只见前端镶嵌的金刚砂磨损严重,更糟的是,铳管内壁出现了一道轻微的划痕。
“又废了……”徒弟看着师傅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声音带着哭腔,“师父,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根了……”
张五没说话,夺过钢钎,用手指仔细摸着那道划痕,良久,颓然地将铁棒扔进角落的废料堆,那里已经堆了七八根同样命运的铳管。钻膛,是火铳制造中最考较手艺和运气的环节,力道、角度、冷却液的配合,稍有差池,前功尽弃。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仿佛一身力气都砸在了棉花上。
隔壁的隔间里,韩老枪的处境也没好多少。他面前摆着几个陶盆,里面是不同配比、经过“潮化”处理的颗粒火药。一次小剂量试爆,威力尚可;但当他试图按同等比例放大,进行批量制作时,出来的颗粒大小不均,燃烧速度差异巨大。
“咋就不行呢?”韩老枪抓着自己本就稀疏的头发,对着记录得密密麻麻的册子发愁,“小锅饭香,大锅饭就夹生?没这个道理啊!” 他知道,不稳定的火药,其危险性甚至超过劣质的铳管。
王老栓的身影出现在工棚门口,没有进来,只是远远看着那堆废料,眉头拧成了死疙瘩。他没打扰任何人,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背影有些佝偻。他刚清点完库房,精铁储备已不足四成,而合格的成品火铳,依旧只有最初那孤零零的一支。这“密造”像个无底洞,吞噬着屯子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家底。
林川走了进来,先看了看那堆废料,又看了看满脸油汗、眼神疲惫的张五和焦躁的韩老枪。他没有出言安慰,更没有催促。
他拿起一根报废的铳管,仔细看着那道致命的划痕,沉吟道:“张五叔,绞盘之力,终究难以完全均匀。我们或许可以试试,不用钢钎硬钻,而是用一根更长的熟铁棒,前端做出特定形状,沾上金刚砂和油,靠人力来回拉动研磨……虽然慢,但力道更易控制,或许能减少此类瑕疵。”
张五愣了一下,在脑子里模拟着这个过程,黯淡的眼神里慢慢重新聚起一点光。
林川又转向韩老枪:“韩叔,潮化之后,阴干的快慢、翻动的次数,是否会影响颗粒的均匀?我们能不能做个多层、带细孔的竹筛,像筛米一样,将阴干后的火药进行筛选,只取大小一致的部分用于装填?虽有些损耗,但能保证威力稳定。”
韩老枪猛地一拍大腿:“对啊!筛!俺咋就没想到!林先生,您这脑子……” 他立刻抓起一个陶盆,风风火火地就要去找人编筛子。
林川看着重新投入工作的两人,心中稍定。他知道,技术的突破没有捷径,就是在这无数次的失败、总结和微小的改进中积累而来。他提供的只是一点来自现代思维的“启发”,真正的智慧与汗水,仍来自于这些明朝的工匠。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孙小眼带着一身风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工棚外,对他使了个眼色。
北边黑风寨的情报,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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