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眼带回的消息让林川稍松了口气:那股流窜势力约二十五六人,几乎都是青壮男子,但个个面黄肌瘦,步履蹒跚,武器多是削尖的木棍和锈蚀的柴刀,只有领头模样的汉子腰间别着一把缺口的长刀。他们中间没有妇孺,这减少了许多道义上的牵绊,但也意味着这群人更具攻击性和不确定性。他们此刻正在五里外的一个背风山坳里歇脚,似乎也在犹豫观望。
“不能让他们再靠近了。”林川下定决心。一旦让对方摸清屯子的虚实,或发现这里存有粮食,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将接触控制在远离核心区域的地方。
他迅速点将:赵铁柱带十名最精悍的乡勇,披甲持械,占据通往屯子必经之路的一处高坡,张弓搭箭,做出随时可俯冲攻击的姿态,这是展示武力,划定红线。孙小眼带几名猎手散入两侧树林,负责警戒和策应。林川自己,则只带着吴秀才和两名手持藤牌护卫的乡勇,携带着一小袋薯干和几个刚出炉的、还温热的薯面饼,迎了上去。王老栓和张五等人则守在屯口,随时准备接应。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举动。吴秀才紧张得手心冒汗,不断默念着准备好的说辞。林川面色平静,但心跳也难免加速。他赌的是对方求生欲大于掠夺欲,赌的是己方展示出的秩序和力量能形成威慑。
双方在一处开阔的河滩地相遇。流窜者们看到高坡上寒光闪闪的箭头和林川身后虽人数不多但队列整齐的乡勇,明显骚动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里充满了警惕、饥饿以及一丝畏惧。领头那汉子,约莫三十多岁,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他上前几步,沙哑着嗓子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林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客为主,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里是我们的家园。诸位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他目光扫过对方干裂的嘴唇和凹陷的眼窝,对吴秀才示意了一下。
吴秀才深吸一口气,上前拱手,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道:“看诸位行色艰难,想必是遭了兵灾税祸。我家主人念在同是苦难人的份上,愿赠些干粮,助诸位继续赶路。只是前路凶险,还请诸位另寻安身之所,莫要惊扰了此地的安宁。” 说罢,让护卫将那一小袋薯干和饼子放在前方空地上。
食物的香气仿佛有魔力,流窜队伍中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有几个年轻点的忍不住想上前,被领头汉子用眼神狠狠瞪了回去。疤脸汉子盯着地上的食物,又抬头看看高坡上的弓箭手,最后目光落在林川脸上,眼神复杂地闪烁着。他显然不信世上会有凭空的好意,但又无法抗拒食物的诱惑,更忌惮对方的武力。
“就这么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吗?”疤脸汉子试图强硬,但底气不足。
林川不为所动,依旧平静:“礼轻情意重。这点粮食,能救急,但救不了命。诸位若想活路,或可往东南方向试试,听闻那边山林开阔,或有生机。若执意要闯我家园……”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那就只好刀兵相见了。我这些乡亲,为了守护妻儿老小,是不惜拼命的。”
他的话软中带硬,既给了台阶,也划清了底线。河滩上一时寂静,只有风声掠过。疤脸汉子脸色变幻,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挣扎。硬闯,看对方阵势,自己这伙饥疲之师胜算渺茫;接受施舍离开,面子上难看,前路也确实茫茫。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过了其他。疤脸汉子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好!今日就看在粮食的份上!我们走!” 他让一个手下上前小心翼翼地取回食物,然后狠狠瞪了林川一眼,仿佛要记住这张脸,随后招呼手下,沿着林川指的东南方向,缓缓退去。自始至终,高坡上的箭矢都稳稳地对着他们。
直到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梁之后,林川才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吴秀才更是几乎虚脱,扶着护卫才站稳。
返回屯子的路上,气氛并未轻松多少。赵铁柱有些不满:“川子,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太便宜他们了!”
林川摇摇头:“铁柱,咱们赢了,兵不血刃。他们吃了我们的粮,记住了我们的厉害,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不会再回头招惹我们。真打起来,就算赢了,咱们能不伤一人吗?伤一个,就是一家子的天塌了。”
王老栓在屯口迎接,听完经过,长叹一声:“娃啊,你做得对。这世道,能不动刀兵,就是积德了。只是,这‘问路’的钱,咱们以后怕是要常备着咯。” 老人话里透着深深的无奈,点破了这种妥协背后的残酷现实。
这次成功的“问路”,暂时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冲突,但也给流民屯提了个醒:外界的压力会持续不断,他们必须更快地壮大自己。同时,这种用少量物资换取平安的方式,虽然有效,却也像打开了一个盒子,未来是否会引来更多“问路”者,甚至被当成软弱可欺,都是未知数。生存的智慧,总是在两难之间寻找那细微的平衡。屯子里的灯火,在这个夜晚,似乎比往常更加明亮,也更加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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