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实验学校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根钢针，刺穿着林天的肌肤，直透骨髓。他拼命划动几乎冻僵的手臂，借着下游水流的推力，奋力向那片望不到边际的芦苇荡潜游。身后，西水门方向隐约传来的金铁交鸣声和怒喝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鞭策着他不敢有丝毫停顿。
每一次抬头换气，他都警惕地扫视河面，生怕看到追兵的小船。幸运的是，那老船夫（或者说，那位伪装的老者）似乎成功地暂时拖住了敌人。河水浑浊，夜色深沉，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冰冷的河水不断从口鼻灌入，带来窒息般的痛苦。就在他几乎力竭之时，终于抵达了芦苇荡的边缘。茂密的芦苇杆如同天然的屏障，他奋力拨开纠缠的水草和根茎，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泥泞的河岸。
一上岸，他便瘫倒在潮湿的泥土上，剧烈地咳嗽，呕吐出胃里的河水，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格格作响。寒冷和脱力几乎将他吞噬。他蜷缩着身体，在芦苇丛的遮蔽下，贪婪地呼吸着冰冷但新鲜的空气，努力让几乎停摆的大脑重新运转。
老船夫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司徒明远那伪君子……是利用你……清理旧账的鱼饵！” “第一个清理现场的就是他！” “高顺被精准灭口！”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砸碎了他对司徒明远残存的一丝侥幸。原来所谓的指点、帮助，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高顺这条隐藏了三年的“大鱼”，然后一举铲除。而他和林婉儿，就是那香喷喷的、被抛出去的鱼饵。
愤怒和后怕如同冰火交织，刺激着他的神经。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与婉儿汇合。司徒明远发现自己这“鱼饵”脱钩，绝不会善罢甘休。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林天挣扎着爬起来。他拧干湿透衣物的水分，尽管依旧冰冷贴体，但总比刚才好些。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汴京城巨大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他必须绕开可能被监视的城门和主干道，从僻静处想法子潜入城中，回到与林婉儿约定的备用联络点——南城那个更加破败的土地庙。
他不敢走水路，也不敢走开阔地，只能凭借着儿时模糊的记忆和对地形的本能，在荒野、农田和废弃的村落废墟间穿行。寒冷、饥饿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伤口在冰冷的河水浸泡下隐隐作痛。
一路上，他大脑飞速运转，梳理着混乱的线索。司徒明远是敌人，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但他代表的是谁？是赵天佑和珑月郡主背后的势力？还是那个玉佩图所指向的、可能涉及“遗诏”和“四皇子”的更恐怖的黑手？老船夫显然与司徒明远有深仇大恨，他又是哪一方的人？他最后那句关于玉佩图的话没说完，到底是什么？
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却又显露出更深、更庞大的阴影。他和林婉儿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盘上，司徒明远、赵天佑、珑月郡主、老船夫，甚至可能还有未露面的“四皇子”或“斗篷客”，都是棋手，而他们，是棋子，还是……即将被吃掉的弃子？
不，绝不能做弃子！林天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不屈的光芒。高顺、老樵夫、康公公的侄儿，他们的血不能白流。既然已经卷入了这场漩涡，那就只能奋力游下去，直到看清真相，或者……掀翻这棋盘！
天色微明时，林天终于有惊无险地绕到了南城外围。他避开早起的行人，如同影子般潜入那片鱼龙混杂的棚户区，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那座几乎完全坍塌、被杂草包围的土地庙。
他谨慎地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盯梢，才轻轻推开那扇几乎要散架的木门。
“谁？”一个紧张的声音从神像后传来，带着颤抖，是林婉儿。
“是我，婉儿。”林天低声道，走了进去。
看到林天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林婉儿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眼圈瞬间红了，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天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担心死了！”
“没事了，暂时安全了。”林天拍了拍她的手背，感受到她的恐惧，心中涌起一股歉疚和更坚定的保护欲。他简单快速地讲述了昨晚的经历，重点强调了司徒明远的真面目和老船夫的牺牲。
林婉儿听得心惊肉跳，脸色苍白：“司徒先生……他竟然如此险恶！那我们接下来……”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天打断她，眼神锐利，“司徒明远以为我们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以为我们只是侥幸逃脱。我们要利用这一点。”
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要主动出击，但不是硬碰硬。我们要换个方式，让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什么方式？”
“还记得我新研制的酱料吗？”林天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们把它做得更独特，更诱人。然后，我们要让全汴京的人都知道，得了皇上赏赐的林氏烤肉，要凭借独家秘方，开一家轰动全城的酒楼！”
林婉儿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林天的意图：“你是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高调经商来掩盖我们真正的目的，同时吸引各方的注意，让他们互相牵制？”
“没错！”林天点头，“我们要从暗处的棋子，变成明处的‘诱饵’，但这次，我们要做自己能控制方向的诱饵！看看最后，到底是谁钓谁！”
破庙外，天色已大亮，市井的喧嚣渐渐传来。而在这残破的庙宇中，一场反击的序幕，正悄然拉开。冰河脱险后的林天，眼神中不再只有谨慎和求生，更添了几分主动破局的决绝与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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