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达钱庄位于汴京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旁，门面阔气，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进出之人多是衣着光鲜的商贾或是各府管事模样，显得林天和林婉儿这一身布衣格外醒目。
踏入钱庄，一股混合着墨香、铜钱锈味和淡淡樟木防虫剂的气息扑面而来。柜台高大，后面坐着几位神情精明的账房先生，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不绝于耳。
林天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走到一个空闲的柜台前。那账房先生抬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态度不算热情，但也不算怠慢：“二位是存是取？可有引荐？”
林天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先生安好。我等欲存些银钱，是礼部侍郎府上的管家推荐我们来贵宝号的。”他刻意提到了李侍郎府，这是司徒先生建议的“以明破暗”的一部分，也是试探。
果然，听到“礼部侍郎府”，那账房先生的表情立刻恭敬了几分，脸上堆起了笑容：“原来是侍郎府引荐的贵客，失敬失敬。不知二位要存多少？是活期还是定期？”
林天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里面是部分赏银，数量足够引人重视，又不会过于惊人。“暂且先存这些，活期便可。”他并未将全部赏银拿出，保留了大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账房先生接过钱袋，熟练地清点、称重、记录，开具票据，一套流程行云流水。期间，他状似无意地搭话：“二位面生得很，不知与侍郎府上是……”
“哦，我等只是蒙侍郎府上如夫人赏识，又侥幸得了些圣上恩赏，管家先生心善，便指点我们来此。”林天按照计划，看似老实地回答，再次强调了“圣上恩赏”。
账房先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惊讶，态度越发客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二位真是好造化！”他手脚更加麻利，很快办好了手续，将一张盖有通达钱庄朱印的票据恭敬地递给林天，“票据请您收好，凭此即可支取。在本号存银，尽可放心。”
“多谢先生。”林天收好票据，拱手告辞。
走出钱庄，两人都感觉完成了一件大事。将部分赏银存入与李侍郎府有关系的钱庄，并且看似无意地透露了消息，这一步棋算是走完了。接下来，就看这消息会如何发酵，又会引来何种反应。
然而，他们刚走出钱庄没多远，正准备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弄抄近路回西城时，林婉儿却突然悄悄拉了一下林天的衣袖，声音极低：“天哥，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林天心中一凛，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瞥去。果然，在熙攘的人群边缘，有两个穿着普通短打衣衫、貌不惊人的男子，看似随意地走着，但目光却时不时地扫向他们这边，步伐节奏也与他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同步。
不是之前那些监视的熟面孔，气息也更加隐蔽和……专业。
“别停，继续走，自然一点。”林天低声吩咐，手心微微握紧。是钱庄露富引起了歹人注意？还是……其他的麻烦？
他们加快了些脚步，希望能汇入更热闹的主街。但那两个尾巴也立刻提速，不紧不慢地吊着。
就在即将走出巷口时，前方突然又出现两个同样打扮的男子，看似靠在墙边闲谈，却恰好挡住了去路。
前后夹击！
林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将林婉儿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后逼近的四人。这些人眼神冷漠，带着一股煞气，绝非寻常地痞流氓。
“诸位，光天化日，拦路是何意？”林天沉声问道，全身肌肉紧绷。
挡在前面的一个汉子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沙哑：“没什么意思，就是请两位跟我们走一趟，有点事情想问清楚。”
“我们素不相识，没什么可说的。”林天一边周旋，一边快速思考着脱身之法。硬拼肯定吃亏，呼救？这条巷子此时恰好行人稀少。
“识相点，免得受皮肉之苦。”后面的两人也逼了上来，缩小了包围圈。
林婉儿脸色发白，紧紧抓着林天的衣角，另一只手却悄悄摸向袖袋，那里除了些散碎银子，还有……那枚冰冷的令牌。能用吗？该用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巷口突然传来一声清朗的断喝：“住手！尔等何人，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只见一名穿着蓝色锦袍、腰佩长剑的年轻公子哥儿带着两个魁梧的家仆，正怒目而视。那公子哥儿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正义凛然之气。
那四个拦路者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有人插手，而且看那公子哥儿的衣着气度并非寻常百姓，一时有些犹豫。
蓝袍公子哥儿却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厉声道：“我已让仆人去唤巡街武侯！尔等还不快滚！”
一听武侯要来，那四个男子脸色一变，互相对视一眼，恶狠狠地瞪了林天二人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那公子哥儿及其健仆，最终低骂一声，迅速转身钻入旁边的岔巷，消失不见。
危机骤然解除。
林天和林婉儿都松了口气，连忙向那蓝袍公子行礼：“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蓝袍公子走上前，打量了他们一番，目光在林婉儿脸上多停留了一瞬，才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看二位打扮，似是寻常百姓，怎会惹上这等江湖人物？”
林天苦笑一下，含糊道：“或许是方才在钱庄有些招摇，惹人眼红了。再次多谢公子，若非公子仗义，我二人今日恐难脱身。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姓赵，名天佑。”蓝袍公子爽朗一笑，“路见不平罢了。二位看来受了惊吓，不如由在下做东，去前面茶楼压压惊？”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林天和林婉儿心中再次升起警惕。刚摆脱一伙人，又遇上一位“仗义”的公子哥？这巧合未免太多。
林天正要婉拒，赵天佑却仿佛看出他们的疑虑，笑道：“二位不必多疑。家父乃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崇明，在下平日里最见不得这等欺压良善之事。看二位不似歹人，故而相助。”他报出家门，似乎是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
殿前司都指挥使？这可是掌管宫禁宿卫的重要武职，权势煊赫。
林天和林婉儿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这位赵公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身份又如此特殊。是真正的路见不平，还是……另一股势力登场的开始？
望着赵天佑看似真诚爽朗的笑容，林天心中暗流涌动。这汴京的水，果然深不见底，刚刚看似解决了一个麻烦，转眼又迎来了新的、或许更复杂的局面。
他们是否该接受这位赵公子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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