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纸。他跪在砂锅旁，手撑着地面，指尖沾着泼洒出来的汤汁。那汤还在冒着热气，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刀疤六站在他身后，手里捏着辣椒水瓶，瓶口还在滴着红色液体。刚才那一灌直接呛进了他的气管。他忍不住咳嗽几声，嘴角渗出血丝。
别装死。刀疤六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王哥让你把汤做完，敢停一下，我就让宋小满也尝尝这滋味。
王虎站在铁墙边，火焰纹身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发黑。他盯着陈砚舟，声音低沉：十分钟内，汤必须端上来。不然，我不只是伤她。
陈砚舟没有抬头。他慢慢收回手，抹了把脸，扶着砂锅边缘站起身。膝盖发软，但他还是站稳了。
炉火还在燃烧。他拿起勺子，轻轻搅动汤面。干笋、虾皮、猪油渣在水中翻滚，味道比之前浓郁了些。
但他心里清楚，这不是一道让人顺从的汤。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雨夜的画面。父亲开车送母亲去复查，他原本说好要一起去，却临时改了航班。后来接到电话时，车已经撞得不成样子。监控里只有一道刹车痕和飞散的碎片，再无其他。
现在，他把那个画面融进了这锅汤里。
一勺水，一道记忆。手指越是颤抖，心意越是深沉。他的心味系统不是冰冷的机器，它只认真挚的情感。越是痛苦的时刻，越能烹煮出无法掩藏的真实。
汤开始沸腾。
快点！王虎不耐烦地吼道，磨蹭什么？
陈砚舟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他把火调大，待汤完全翻滚起来时，突然抬手，整锅汤朝着铁墙泼了过去！
哗——
滚烫的液体砸在锈迹斑斑的墙上，顺着裂缝往下流淌。蒸汽升腾，带着咸鲜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一片雾气。
然后，雾中出现了影像。
一辆老式轿车在暴雨中急转，轮胎打滑，撞上护栏。驾驶座上的男人猛地前倾，安全带深深勒进肩膀，脸上全是血。副驾驶座上的女人伸手想拉住他，但车身已经开始侧翻。
车牌清晰可见。时间戳显示是三年前的十月十七日，晚上九点四十六分。
正是陈建国夫妇车祸当晚的原始画面。
王虎整个人僵住了。他瞪大双眼，一步步后退：这......不可能！这段视频根本没公开过！你怎么会有？
陈砚舟站立不动，喉咙疼得说不出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王虎。
刀疤六也被吓到了，下意识握紧辣椒水瓶：老大，这小子......是不是在装神弄鬼？
不是装的。王虎声音发颤，这个角度......只有当时在现场的人才能拍到......可那天晚上，根本没有第三方......
他猛地抬头：是你爸留给你的？还是......你早就知道什么？
陈砚舟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知道你们不想让人查的事。
王虎脸色骤变。他举起剁骨刀，一步步逼近：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杀了你，一切就结束了！
刀疤六也冲上来，举着辣椒水就要往陈砚舟嘴里灌。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通风管道的金属板突然脱落，一个人影翻滚而下，落地几乎无声。
沈君瑶单膝跪地，右手一甩，战术笔弹出银光，直刺刀疤六持瓶的右手。
啊——！刀疤六惨叫一声，手背被刺穿，瓶子脱手坠落，砸在地上，红色液体溅开，冒出白烟。
沈君瑶站起身，摘下耳塞，冷冷道：你们留下的辣椒水残液，已经被特警队提取了dNA和气味轨迹。从你们绑架开始，我们就在追踪。
她把耳塞扔到地上，一脚踩碎：现在，收网。
王虎猛地转身看向她，刀尖指向她胸口：警察？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都在。沈君瑶往前一步，战术笔对准刀疤六的咽喉，你的人在平台下面布防的时候，我就爬进通风管了。你说话太吵，听得一清二楚。
刀疤六捂着手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辣......辣戒......我不想干了......
王虎咬紧牙关，回头瞪着陈砚舟：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的？为了抓我？
陈砚舟咳嗽两声，抹去嘴角的血迹：我不是警察。我也不是来抓你的。
他指了指墙上尚未散尽的影像：我是来告诉你，有些事，瞒不住。我爸那晚看到的，不只是车祸。
王虎瞳孔猛地收缩。
沈君瑶趁机靠近宋小满，快速检查她的状态。人还在昏迷，但呼吸平稳。她撕下一块布条，绑住她松动的手腕。
你还剩最后一次机会。沈君瑶说，放下刀，配合调查，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王虎冷笑：宽大？我手上这么多案子，谁给我宽大？
他忽然抬手，一刀劈向陈砚舟！
陈砚舟没有躲闪。他站在原地，左手护在胸前，右手空着。
沈君瑶反应极快，战术笔甩出，击中王虎手腕。刀锋偏离方向，擦着陈砚舟肩膀划过，衣服裂开一道口子。
陈砚舟踉跄一步，靠在炉子边上。他低头看了看肩上的伤，又抬头看向王虎。
你怕的不是警察。他说，你怕的是真相被人看见。
王虎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汗珠。他看看墙上的影像，又看看地上的辣椒水瓶，眼神开始动摇。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沈君瑶抬头望天：支援到了。
王虎猛地后退两步，靠在护栏上。风吹动他中山装的衣角，火焰纹身在夜色中仿佛即将熄灭。
刀疤六坐在地上，抱着受伤的手，嘴里不停念叨：辣戒......辣戒......我要出家......
沈君瑶走回陈砚舟身边，低声问：能站稳吗？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扶了他一把，两人并肩站立，面对着王虎。
风很大，吹得砂锅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地上残留的汤汁还在冒着热气，墙上的影像一点点淡去，最后只剩下一道湿痕。
陈砚舟忽然弯腰，捡起那只空锅。
锅底朝上，斜指着地面。
他看着王虎，说：菜谱不在纸上，也不在你手里。它在我做的每一道菜里。
王虎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沈君瑶按下通讯器：目标仍在平台，请求高空索降支援。
陈砚舟没有再看向她。他盯着王虎，右手慢慢收紧，握住了锅柄。
锅底边缘，还沾着一点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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