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叹息悠长而缥缈,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却又清晰地响彻在桃山方圆万里的每一个生灵神魂深处。原本因昊天上帝降临而凝固的时空,在这声叹息下,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一道清朦朦的仙光,自东方而来,初时细如发丝,眨眼间便铺天盖地,仙光中蕴含无穷道韵,似有金灯万盏、贝叶纷飞之异象。仙光散去,一位身着八卦道袍,面容古朴,眼神淡漠中带着一丝睥睨之色的道人,悄然出现在杨戬身前,正对着苍穹之上的昊天上帝。
正是玉鼎真人!
他并未看身后艰难支撑的杨戬,只是抬头望着那威压寰宇的天帝,稽首一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贫道玉鼎,见过大天尊。”
昊天上帝眼眸微眯,周身流转的三千大道法则似乎都凝滞了一瞬。他认得玉鼎,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之一,神通广大,根脚深厚。但他乃天帝,统御三界,岂会因一介大罗金仙而退缩?
“玉鼎真人。”昊天声音依旧威严,却少了一丝之前的绝对冷漠,多了一分审视,“你门下弟子杨戬,伙同其兄妹,触犯天条,妄图劈山救母,逆乱天道秩序。你此刻现身,意欲何为?莫非想要包庇门下,与天庭为敌?”
玉鼎真人面色不变,淡然道:“大天尊言重了。贫道此来,非为与天庭为敌,而是为此徒杨戬而来。他乃贫道亲传弟子,纵有千般不是,亦当由贫道带回昆仑,依玉虚门规处置。岂敢劳烦大天尊亲自出手,落下个以大欺小之名?”
他话语虽看似谦恭,实则绵里藏针,直指昊天亲自对杨戬出手有失身份,更隐隐点出杨戬乃圣人门下,非是寻常仙神可随意处置。
昊天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愠怒:“玉鼎!你休要巧言令色!杨戬触犯的是天条!乃维系三界之根本!莫说是你玉虚门下,便是圣人亲传,触犯天条,亦当受天规制裁!你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朕不留情面!”
话音落下,昊天上帝周身帝威再盛,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向玉鼎真人压去,虚空为之扭曲崩裂,显示出其不容置疑的决心。
面对这浩瀚天威,玉鼎真人却只是轻轻一拂道袍袖摆,一股清冽玄奥的玉清仙光自他体内散发而出,看似柔和,却将那磅礴帝威尽数挡在三尺之外,无法近身分毫。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高傲的弧度:
“大天尊,天条固然重要。然,我玉虚门人,自有其命数。此子杨戬,身负重任,与贫道有师徒之缘,今日,贫道定要带他走。”
他竟是要硬保到底!
“狂妄!”昊天终于动怒,他身为天帝,何时被人如此当面顶撞过?更何况是一介金大罗仙!“既然你执意要插手,那便让朕看看,你玉虚宫妙法,能否挡得住朕之天威!”
昊天上帝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无尽星辰幻灭,宇宙生辉的景象浮现,仿佛握住了整个洪荒的权柄!他要亲自出手,镇压玉鼎,擒拿杨戬!
就在昊天上帝掌中宇宙即将压下的刹那——
“唉……”
又是一声叹息响起,与之前玉鼎的叹息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威严、更加……至高无上!
整个洪荒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风停,云滞,水止,甚至连昊天上帝掌中那幻灭的星辰都凝固了!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意志,自无穷高远的虚空之外降临。这意志并非针对任何个体,却让在场所有生灵,包括昊天上帝在内,都感到自身如同尘埃般渺小!
紧接着,无尽的紫气自东方弥漫而来,绵延三万里!金莲凭空涌现,地涌甘泉,天女散花之虚影遍布苍穹!一股**阐述天道,顺天应命,却又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无上圣威**,笼罩了整个桃山地域!
虚空之中,一道模糊不清、仿佛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所有时空的身影缓缓凝聚。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那洞悉一切、漠视一切的目光。
一个平淡、却带着毋庸置疑力量的声音,响彻在昊天上帝的心神深处,也响彻在玉鼎真人和杨戬兄妹的心间:
“昊天,小辈之事,由得他们去罢。”
**元始天尊!**
竟是阐教教主,三清之一,至高无上的天道圣人——元始天尊,显化意志!
玉鼎真人立刻躬身行礼,口称:“师尊。”
杨戬、杨蛟、杨婵更是心神剧震,在这无上圣威下,连思维都几乎停止。
昊天上帝抬起的右手僵在半空,掌中宇宙幻象明灭不定,他脸色变幻,最终,那凝聚的恐怖力量缓缓散去。他可以不在乎玉鼎,甚至可以与之交手,但在元始天尊显化意志,明确表态之后,他若再强行出手,那便不再是针对杨戬,而是直接挑衅一位天道圣人!
这个后果,即便是他,身为天帝,也承担不起!
昊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与不甘,对着那模糊的圣影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既然圣人开口,朕……自当遵从。”
圣影微微波动,并未再多言,那笼罩天地的无上圣威与浩瀚异象,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刚才那一刻,圣人意志,已然裁定了一切。
昊天上帝冷冷地看了一眼玉鼎真人和他身后的杨戬,又扫过那桃山上正在缓缓弥合、却已元气大伤的裂缝,以及山腹中气息微弱的瑶姬,冷哼一声,袖袍一甩:
“回天!”
漫天仙神,如同潮水般退去,转瞬间消失无踪。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天威,也随之消散。
天地间,只剩下玉鼎真人、杨戬三兄妹,以及那座被劈开后又勉强弥合、却已是强弩之末的桃山。
玉鼎真人转过身,看着额间流血、法力耗尽却仍死死盯着桃山的杨戬,淡淡道:“痴儿,还不快劈?莫非等昊天反悔不成?”
杨戬猛地回神,看向师尊,又看向桃山,眼中满是不甘:“师尊!我母亲她……”
“桃山封印已遭重创,你母暂时无性命之忧。”玉鼎真人打断他,“今日能逼退昊天,已是侥幸。若非你师祖显圣,便是为师,也难护你周全。救母之事,需从长计议,不可再如此鲁莽!”
杨戬紧握双拳,看着那虽未完全救出,但显然已因开山斧一击而处境稍缓的母亲,知道师尊所言是实。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再劈一斧的冲动,对着玉鼎真人深深一拜:“弟子……遵命。”
杨蛟和杨婵也赶了过来,兄妹三人劫后余生,相顾无言,唯有紧握的双手传递着彼此的支持。
玉鼎真人不再多言,大袖一卷,一道清光包裹住杨戬三兄妹,瞬间化作流光,消失在东方天际。
桃山之下,瑶姬感受着外界压力的骤减,以及那残留的开辟道韵与子女的气息,冰冷的仙躯中,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与希望。
“孩子们……一定要……平安……”
她喃喃着,再次闭上了眼睛,但这一次,她的心神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而九天之上,返回凌霄宝殿的昊天上帝,面沉如水。今日之事,虽因圣人插手而暂息,但这口气,他绝不会轻易咽下。
洪荒的暗流,因这次劈山救母,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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